麻三妹见虞景明没话讲,倒跟打了胜仗一样,这才告辞离开。
虞景明同卞维文两个站天井边的厨房门口,一时都无话可讲,又或者都有话讲,只不晓得如何开头,实是两人都心思纷杂,如一团乱麻。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食物的香味。
“在烧什么,挺香。”终于,虞景明朝厨房望了望,打破了寂静。
“萝卜炖排骨,十月萝卜小人参,这时节,萝卜汤最好喝。”卞维文说着,抬头看看天,正是日正当中,便又冲着虞景是道:“大小姐没吃中饭吧,要是不嫌弃,一起吃点。”卞维文笑笑讲,又道:“正好有点事体跟大小姐讲。”
“好。”虞景明便点头,心思却是更纷杂,之前麻三妹在的时候,卞先生直呼她的名字,显得亲近,只麻三妹离开,卞先生便又称呼她大小姐,她晓得的,卞先生对她不是没有好感,只是正因为有好感,有些东西反而更放不开。
一边卞老三听讲要吃饭了,看了看虞景明,丢开课本:“我去叫二哥。”说完还冲着虞景明伸了伸舌头,然后跑出家门,没影了。
虞景明眯着眼笑笑,这小家伙,也鬼的很,这出去,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天井里的石榴树,依然还有没败的石榴花,夹在一片翠绿的叶片中间,煞是好看,石榴树的枝桠上还挂着一只鸟笼,只笼里那只翠眼鸟却不见了……
卞维文端了一钵萝卜排骨汤放在小桌上,看着虞景明看鸟笼,便讲:“鸟叫三儿放了,三儿讲那鸟会去陪老潢”讲完,卞维文便叹了口气。
一时间,院子便又寂静下来,似有鸟声在石榴树的树稍吟唱。
石榴树下的小桌,除了一钵萝卜排骨汤,还有三样小菜,一个豆沫茄子,一个炒青菜,再一小碟酱黄瓜,简简单单的,却是下饭的很。
虞景明和卞维文两个默默的吃饭。
“田大人的事体给你添麻烦了……”卞维文夹了一块酱黄瓜进嘴里细细的嚼着,好一会儿才讲。
虞景明挑了挑眉:“这样客气做什么,有人要鸡蛋里挑骨头,就算没田大人的事体也有别的事体。”
卞维文便笑笑。虞景明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这是她喜欢吃的,随后放下筷子,却是盯着卞维文讲:“吕三今日这背后有什么讲究?卞先生晓得哇?”
“讲不清,但有个猜测。”卞维文说着,看到虞景明吃完了饭,便拿过虞景明的碗,给她舀了一碗萝卜汤摆在虞景明面前,又讲:“革命成功了,李总董这回立了这样的大功,至少一个民政总长少不掉,他一上任第一件事体,只怕就是要拆这老城墙了……”卞维文讲。
虞景明点点头,这想一想也晓得,李总董为了拆这老城墙,跟老潢等人斗了几年,如今老潢也死了,革命也成功了,再也没人能阻止李总董拆老城墙的决心,只维文这时候提这个,是有什么讲究?
虞景明想着。
“晓得李总董为什么一直致力于老城墙的拆除?”卞维文又问。
“为了勾通华洋两区,畅通商品流通,也是为了发展老城厢。”虞景明讲,这也是李总董一直以来寻求大家支持的讲法。
“是这样讲法,但也还有另一个讲法。”卞维文到,说着又站起身来,进了堂屋,从公文包里拿也一份文件出来,看虞景明喝完了汤,又顺手给她泡了一碗茶,然事把文件递给虞景明:“这是昨天田大人交给我的。”
“谢谢。”虞景明抿了一口茶,才接过维文递给她的文件,是一份规划书,只看了一会儿,虞景明脸色就有些严肃,这份规划书显然是出自法国人之手,竟是将整个老城厢都划进了法租界范围,而其中更有对另一边的老西门以及永福门的规划。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份规划,老城厢这边房子老旧,护城河都变成了一个烂泥潭,一到夏天,臭气薰天,苍蝇蚊子到处飞,不卫生,也容易流行传染病。而城内,纵横的河沟淤泥沉积,堵塞河道,衙门每年清淤也是一大笔开销,当年,就有法国人跟朝廷提议,上海县治移设闵行,这边划入法租界,由法租界重新规划建设,当然最终这个方案被否决,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据讲,李总董曾看过这份规划,虽然方案被否决,但有些东西既然起了念头,就怕人掂记,而于其让别人拆,不如由自己拆了建设好……”卞维文慢条斯理的讲。
“怎么,那现在是有人旧事重提了?不可能呀,朝廷当初都没答应,现在革命成功了,你之前也讲了李总董至少一个民政总长的位置,他既然有那样的决心,不可能再让法租界得逞的吧?”虞景明微皱了眉头。
“那是自然,只不过田大人讲,前些天,荣伟堂曾找他调过这份规划书看,你也晓得,如今法租界的路都已经筑到了对面了,虽然讲现在革命是成功了,但能不能守住革命果实不好讲,如今各地纷纷独立,却也各自为政,革命党这边尚没有统领全局之人,而经济方面,因着庚子赔款的原因,海关税务,及内地一些常关税务都掌握在洋人手里……”说到这里,卞维文顿了一下,两手搭在桌上,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