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和也并未寄希望于海蓝天能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事实上,自打他得知爻幼幼为了一个质子甘愿隐姓埋名自穷理院跃入大名城时,他便已经是这副模样。
说恨吗?谈不上。
爻幼幼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爱她,宠她,渴望她,又怨她薄情,故意疏远她。
可等到她真正离开他远行,走到别人同样赞赏的目光之下,他又恨不得立刻收紧手里头的线头,将她狠狠的拽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他索性起了身,在海蓝天见鬼一般的眼神中步履稳健,无需他人再前呼后拥地抬着,兀自下到了与他身份极不匹配的马场之上。
“爻立,你不上马试试?”
王明瑶打马绕着马场跑了几圈,手感已经完全上来。他驭马停在爻幼幼面前时,脸上已经因为方才风驰电掣般的非凡感受而挂上了一层薄汗。
爻幼幼却对爻子期以外所有人的试骑邀约都敬谢不敏,只道:“不了,我马术实在上不了台面,就不扰了你们的雅兴了。”
江科起并不落后于他,也打马上前,闻言冷淡道,“这些马性子虽烈,却颇通灵性,你若马术不精,我们不介意当场教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王明瑶面前将他也作为自己主语的对象,就连王明瑶本身都感到了些许诧异。还不等爻幼幼开口,马场外头忽然传来了独属于小姑娘们的娇俏笑声,蒙学馆是远近闻名的和尚庙,这下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仰长了脖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泰和开明,比起大梁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说日常宴饮女眷可与男宾同席,就连官场之中也渐渐出现了女性官员的存在。
赵琼华一行人应梁勇之约前来赴宴,并不显唐突,梁公子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芳人踪迹,此刻更是躬身相迎,送上一万个发自内心的笑脸,眼若春山的望着带头的丞相独女。
他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慕刺得一旁的钱沉雅心中一滞,但她毕竟不再是心无城府的年纪,只详装不知,笑吟吟的挡在赵琼华面前,故意阻挠他望向美人的视线,“梁哥哥真是心急,怎么好似一秒都舍不得拿来招呼我们这些可怜的‘陪衬’。”
梁勇被她抢白,若是平日一定反唇相讥或极力替自己开脱。然美人在前,他却觉得什么语言都似乎多余,只剩下傻笑,衬得他原本俊秀的脸又添了几分敦厚。
好在他没有完全色令智昏,依旧记得她们可算得上今日马球比赛的半个主角。将胯下坐骑的缰绳重新交到下人手中,他亲自作陪将她们带去一旁休息区,诚意之至,就连万瑶都忍不住为他侧目。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马场中的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爻幼幼见同窗好友都对刚刚入园的三位美人反响热烈,忍不住同旁边的王明瑶八卦,“为什么大名城内从不见姑娘的身影?”
王明瑶略微迟疑,江科起已经越俎代庖道,“难道你没听过那个故事?”
“什么故事?”
江科起看一眼神色复杂的王明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穷理院最初也举荐过一位女性入仕大名城,只可惜,后来大名城内两位身居要位的前辈皆倾心于她,她选择了其中一名与之共结连理,导致另一位自此一蹶不振,最终抑郁而去。”
爻幼幼不解道,“这又跟我的提问有什么关系。”
王明瑶语气之中难得带上几分沉重,他悠悠道,“不幸的是,离世的这一位前辈刚巧是大名城中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因为他的猝然长辞,致使大名城的许多发明整整滞后了十五年时间,在那以后,无论是参加理学会的女性亦或是最终得到引荐书的女性,都变得寥寥无几。”
“……”
“顺道一提,这一位被世人称作大名之祸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一瞬间,王明瑶的声音轻的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世间。爻幼幼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但,在看见江科起亦惆怅的替王明瑶的坦白叹了口气后,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她所听见的那句话是真的。
“令尊一定也十分优秀,才能赢过那一位前辈,最终得到这样一位奇女子的青睐。”
王明瑶闻言轻笑了起来。
“我替家父先谢谢你的赞美。”
爻幼幼努力踮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
王明瑶被她一揽,整个人瞬间僵硬并且目光呆滞。
江科起正打算开口揶揄他的多愁善感及爻幼幼独特的安慰人方式,冷不防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如捕猎者一般死死的紧盯着他不放,令他浑身都打了寒颤。
爻幼幼跟王明瑶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目光。
她忍不住收回了自己放肆的手,狐疑的将视线转到了这杀气传来的方向——
果真在马场的入口处正立着一位少年,一改平素慵懒无辜的模样,正抱臂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所在的位置,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2-27眼神
爻幼幼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