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眨眨眼,看清女子的容貌。而女子不知何时换上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壶酒,立在墓碑前,墓碑上的字看不清。
她是谁…?
“朕听宫女说你没胃口不想用膳,命人做了些清淡的粥给你,你的药空腹不能喝。”
“把东西放这就下去吧,我没胃口用膳。”
许是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宫殿外守着侍候的宫人听见,连忙走进来行礼,问自己要不要洗漱用膳。他摇头,只问现在是几时。
“回公子的话,现在已近午时。”
原本以为仇敌相见,她会恨得一剑捅死自己,可不曾想过她竟心慈手软放自己一命,还锦衣玉食地供养着。
“孙权。”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孙权红发散乱着披在肩上,倚在床头一言不发地冷冷睨向你。
他听见她这样说。
他摸不透那人的想法,一直都摸不透。成王败寇,自己已经沦为她阶下之囚,君心难测,孙权索性也懒得再猜。
孙权听完回过头来看你一眼,沉默着低下头喝完勺里的粥,而后开口道:“…我自己喝。”
你满意地点点头,将碗递给他,许是不满你一脸“真是乖孩子”的欣慰神情,他的眉头又蹙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安静地喝了半碗粥。
他从梦中惊醒,不停地喘着气,冷汗浸湿早已将素白衣裳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挣扎着直起身子,扯到胸前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一手端着粥,一手端着药踏入孙权房中,自然地将药先放在桌上,坐到他身边,捧着粥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道:“把粥喝了垫垫肚子。”
你将药递过去,他接过后一饮而尽,良药苦口,他被苦得紧紧蹙起眉头,你又将蜜饯递到他嘴边说道:“喏,吃了压压苦味。”
“看见朕不跪就算了,还这样瞪着朕,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襦裙,看不清容貌,正向自己缓缓走来。
随口一问随身侍奉的宫女才知道那人连膳都还未用,若是宫女劝他,他定是不会听的,所以你才决定亲自来。
他疼得不禁合上双眼,待疼痛逐渐消散,他再次睁开双眼。自己似乎是伏在地上,只能看见眼前人的靴子,他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人。
女人面容冷酷,手里执着剑,帝王朝服满是血污,垂着眸看向自己。他呼吸一滞,随后眼前的身影与身着亲王服捂着腹部的少女重合,血汩汩流出。
而自己的兄长孙策,则被追封为后,墓自然也迁至皇陵。
“我怕我一走你就把药倒掉,”你没照做,依旧执着地维持着那个动作,耐心地说道,“你一会不把药喝完,我是不会走的。”
说来也嘲讽,自己从年少便想着要夺过她的广陵和绣衣楼,还大放阙词跟她说想要更多,想要天下。
是捅了她一刀不假,可也被她凿了船,沉进河里自生自灭。
待宫人行礼走出门外,他才起身洗漱,洗漱完便坐在床榻上安静看书。被关在这里大抵已经过去半月了吧,孙权心里想道。
因着今日有早朝,你起了个大清早,下朝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宣政殿处理政务,一直忙到此时才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去看孙权了。
难不成是真的念了旧情?怎么可能,不杀他想必只是为了留着他好折辱一番吧。可是自他搬进这座宫殿,女帝只是时不时地来探望他,与他闲聊。
自你把他囚禁于此,孙权在你每次来探望他的时候,都未曾给过你好脸色看,你早已习惯他这爱搭不理的态度,也没力气跟他恼。
先帝刘辩,太仆袁基,还有她那个真实身份是里八华家主的副官,她的师尊隐鸢阁的左慈仙人,皆被她纳入后宫赐了位分。
“你放在那,我自己会喝。”男人垂眸瞥了你喂到他嘴边的粥,微微蹙了一下眉,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悦,说罢,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的记忆中似乎本应是认得她的,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始终萦绕着他,可他又看不清她的容貌,记不起她的名字。
孙权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想要回忆起女子身份的意愿愈发强烈,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似乎并不想让他记起这名女子的身份。
宫殿内的装潢皆仿制于旧时孙府他寝室,又在院内种了棵海棠树,还在后山上种植了一片海棠花林。
可命大又有什么用,吃了败仗,连主公都被生擒活捉了,他这条命留在世上又有什么用。孙权垂眸自嘲地冷笑一声,抬眸望向窗外。
他败给广陵王…或者说现在的女帝后被关进地牢,又被关到这个宫殿里,只能在殿内和殿外的小院里活动。
…自己竟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多亏得自己命大才捡回一条命,如今竟是又败在她的手里。别说广陵和江东,如今这天下都是她的了,她真的以女子身份登基为帝。
究竟是谁…?
孙权神情有些抗拒,不耐地拒绝道:“我不是小孩子,你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