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郑云昨晚看见了。
周眠在成年之后偶尔会有疑惑的时候。
比如他的父亲。
周越彬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男人分明比谁都理智,却又极度心软。
其实在最开始的实验室中,与周越彬对话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说错,周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拥有最完善的智运算程序与血肉模拟程序,他的思维留存在动物界,狡诈与薄情是他的天性。
周眠会因为初生的弱势而查找最适合的寄主,而周越彬就是那个他一眼看中的寄主。
为了能让自己平安顺利地成功进入‘成年期’,他处心积虑的模仿人类幼儿博取男人的保护欲。
周眠在人类社会学到了很多,包括如何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当他明白孩子身份并不够亲密,只有更亲密、更紧密的关系,才会让人类心甘情愿、全心全意付出的时候,周眠理所当然地选择去勾引他的父亲。
是的,哪有什麽情难自抑,从来都是蓄谋勾引。
光是掌握知识、掌控机械能量还不够,他还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周眠厌恶时时刻刻被监视的低劣感、厌恶后颈植入的爆炸设备、厌恶反复被脱去衣物检查身体的恶心感。
当然,他最厌恶的是那些研究员们盯着他的眼神。
在他们的眼中,他是可控的白鼠、是早晚会被抛弃的残次品。
周眠代表着周越彬为人类贡献的永远不可逾越的成就,他们嫉妒而无能,于是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他们渴望从青年的身上找到一个新的奇迹,由他们自己缔造的奇迹、新的‘神’。
每经历一次手术与实验,这样的厌恶与恨意只会愈发深刻。
周眠面上表现得多麽斯文雅致,内心就有多麽的病态崩塌。
可以说,无论周越彬尝试用怎样的君子道德教化他,都是行不通的。
甚至,当青年逐渐被人类社会同化的时候,他对周越彬生出过压抑的恨意。
周眠恨对方创造了他、赋予他思想,又恨对方护不住他。
毕竟周越彬也是隶属于帝国的走狗。
最初决定勾引周越彬的时候,周眠看着对方游移颤抖的视线只觉得有趣。
周越彬的犹豫、逃避、心动、克制都被他一一看在眼底。
只是男人实在被人类的伦理社会驯化的厉害,他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他真切地将周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周眠却并不想与他耗下去,所以,当那一晚青年确定了对方的心动与爱意后,周眠决定终止这个计划。
有时候没有戳破的暧昧远比真正说出口的爱情要更加值得利用。
当周越彬因为他被抓进研究院而情绪绷裂的时候,周眠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彻底地将男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利用他的爱情、虚伪与可怜。
自此以后,周越彬将永远记住他们被迫分离的痛苦、愧疚、恐惧。
他们一样的经历过帝国的摧毁,他们同病相怜。
所以,周越彬一定会帮助那个深爱他的孩子得到自由的吧?
周眠连着两天都没有再看到郑云,对方信息也不回。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郑云终于来到了维衡部属于周眠与他的独立办公室。
彼时周眠正在对异变小世界进行归纳总结,办公室的门是一层透明玻璃的,有密闭防窥模式,周眠一般并不会开启这个模式,男友性格正直磊落,鲜少在意这些细节。
所以,郑云很轻易地看到青年颊侧散落的黑色发丝、微卷的长睫,以及雅白的皮肤与淡粉的嘴唇。
没有一处不令人心动。
郑云微微抿唇,他捏着数据的指节微微泛白,青年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当然,进门后,他十分注意地开启了办公室的防窥模式。
年轻人的占有欲很强,他十分不喜那些偷偷摸摸、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关注男友的眼神。
“阿云?”
长发的青年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过来,因为顶灯光线的原因,郑云清晰的看到青年眸中微微泛起了柔光。
这几分软意不由得令他心中泛起几分酸涩来。
他再一次确认青年是与自己相爱的。
眠眠应该什麽都不知道吧?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觊觎自己。
男友是那样的清雅有礼,他应当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有不伦的想法吧?
郑云抿唇,心中竟开始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戳破周越彬的事情吗?
清秀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数据,脑海中的思绪碰撞,让他一时半会竟说不出半半句话来。
周眠却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青年伸出手腕,轻轻将手背靠在郑云的额头,浅淡的香气缱绻涌动,青年疑惑低声道:“没有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