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曼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尚铭仍躺在自家沙发上呼呼大睡,有点烦他,他上去踹尚铭屁股蛋子,一下就把他踹醒了:“小王八蛋还赖在这儿不走了?”
尚铭乜斜着睡眼,揉了揉屁股:“干嘛啊,死也不会死你家,你放一百个心成不成。”
老曼平时手脚不利索,对付现在的尚铭倒是绰绰有余,他拿起茶几上盛满水的杯子直接泼到尚铭脸上,尚铭一个激灵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气得捏起拳头就要揍人,可惜右手使不上劲,脚下又被绊了一跤,最后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老曼用脚踢了踢尚铭,戏谑道:“醒了没?”
尚铭脸贴着地晃了晃脑袋。
老曼去厕所上完大号回来,看见尚铭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肩膀上的绷带渗了点血。他意识到不对劲,推了一把尚铭:“喂,你没事吧?”
尚铭欣了欣眼皮:“没事,就是头晕。”
原来尚铭的伤口有点感染,发了低烧。老曼给尚铭塞了点抗生素,手法粗暴地帮他换新绷带,一边缠一边骂,累得气喘吁吁。
尚铭看着眼前老曼的狼狈模样,有点想笑。
老曼体内的艾滋病毒潜伏了十年有余,一发作就是山洪猛兽,把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早些年老曼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小老头,看着挺生气,还时不时潜入尚铭他家,和他妈在小阁楼里通奸达旦,搞得不亦乐乎。最近几年他身体每况愈下,毛发稀疏,满脸红斑,偶尔回光返照对尚铭拳打脚踢,事后都能去了半条命,看样子命不久矣。
尚铭看着老曼指甲龟裂的双手给自己缠绷带,他下巴上摇摇欲坠的汗液一下子滴在自己胳膊上,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恶心劲儿,心底的报复情绪开始滋生,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知道你和我妈那些事。”
老曼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尚铭盯着他:“我在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曼停下动作,慢慢退到身后的沙发上坐下,他颤巍巍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咽下去后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有时候会躲在门口,我发现你了。”
尚铭身体一颤,瞪大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曼笑了笑:“说不定你还是我儿子呢。”
尚铭怒道:“你他妈放屁!”
俩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那么一会儿,老曼突然涨红了脸咳嗽起来。
尚铭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曼死命咳嗽,最终妥协了一般站起来,走到厨房给老曼拿药。
老曼边咳边朝厨房喊道:“红色那瓶!”
尚铭拿药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小包大麻,于是顺手牵进了自个儿兜里,出门后右拐可以和一个患斑秃的皮条客换点钱。
老曼抖着手把药扔进嘴里,吞咽艰难,反复作呕,表情痛苦狰狞,尚铭突然觉得他也不是这么面目可憎。以前尚铭讨厌他,并非他操了他妈,毕竟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个婊|子,他爸还活着的时候,爬上她床的男人从来都是只多不少。而是他爸死后,这个老男人突然一夜之间从那女人的姘头变成了他的监护人,他接受不了。
或者说,恶心。
尚铭他爸,也就是尚志成,曾是北区警署的一名缉毒刑警,高大英俊,仕途坦荡,然而风光不到一年时间,他因涉嫌藏毒而被革职入狱,一个月后保释出狱,从此沦落南区,开始混生活,直到死于一场汽车炸弹袭击事件。
但尚铭坚信他爸是好人,即使善不正义。
而老曼,一个鳏居历史比感染还悠久的老男人,年轻时候也混迹江湖,做过人皮生意,眉目猥琐,视色如命,虽然他一直宣称自己感染艾滋并非通过性交渠道,然而这一说法可信度无下限,没人可怜他。尽管尚志成的人生大起大落,最后沦落为南区流氓的典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不济,也始终轮不到老曼这厮上位。所以尚铭始终不待见他。
好死不死,老曼确是救过尚铭一条命,就在十年前那起恶性汽车炸弹事件中。汽车上的尚志成当场被炸得粉身碎骨,当时尚铭和老曼也在现场,距离爆炸中心不到五十米,热浪裹挟着玻璃碎片席卷而来的时候,老曼把尚铭护在身下,最终尚铭只是轻微脑震荡,老曼却是背部重度烧伤,头皮中度烧伤,状况惨不忍睹。基于这一点,尚铭后来面对老曼的时候,也没有再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十年,老东西虽然没有尽到一丁点儿监护人该尽的责任,却也是教会了尚铭不少东西,比如如何使枪,如何辨别优质的大|麻|烟,如何让保险套最大限度的物尽其用等等,足够尚铭受用终身。
老曼顺了口气,看到尚铭在眼前不断晃悠,不耐烦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尚铭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不屑,伸手捞起沙发上的衣服扭头就要走。
老曼瞥见他缠满绷带的肩膀,语气生硬地说:“你最好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尚铭头也没回:“没钱。”
“没钱?没钱去卖屁股啊,我早就说过,你这身板要是去卖,肯定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