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坐了许久的霍砚冷哼一声,他捏着茶碗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吐出来的话冰冷刺骨。
“只是死个把人而已,皇权在握,延北军也尽归他手,卧榻之侧再没有高悬的刀剑,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杨景初整个人如坠冰窟。
霍砚毫不犹豫地将血淋淋的真相撕给她看,他可不像白菀,没那么多耐心。
“成君,”白菀去拉杨景初的手。
杨景初木愣愣地回转头,眼中空洞得吓人。
白菀心疼不已,却只能试探着安抚她。
“成君,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纠结此事真假与否,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给老将军去信,让他们早做准备,以及谨防军中潜藏的叛徒。”
她也想过,先行派人去西北,可是她不是杨景初,杨家人虽然喜欢她,但事关重大,她的话不一定会被取信,所以只能由杨景初开这个口。
杨景初浑浑噩噩的回到永福宫,口里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可她却没有任何犹豫的,提笔开始写信。
等她放飞手中的灰色信鸽,望着它越飞越远,杨景初突然歪靠在窗门上,哭得声嘶力竭。
周边的宫女面面相觑,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伤心难过。
等杨景初自己哭够了,才哑着声音让人将已经束之高阁的银色甲胄翻出来。
她摸着上面斑驳的刀痕,穿上银甲手持朴刀,一头扎进雪中。
永福宫宽阔的前院里,洋洋洒洒的大雪中,一道银色的身影挥舞着寒光凛凛的朴刀,身形凛厉矫若惊龙。
不知过了多久,杨景初精疲力尽地躺倒在雪地里,冰冷的绒雪落在她脸上融化成刺骨的雪水,她闭着眼,脑海中起伏着父兄的音容笑貌。
等她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
杨景初没等到放飞的信鸽回来。
正月十七,风尘仆仆的传令兵栽倒在城门外。
几乎所有早起的百姓,都听到了那句。
“辽国犯楚,边城求援!”
没多久,辽国大军压境,杨家人率领延北军战败,镇国将军父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杨景焕及一个姓周的参将下落不明的消息,如同烈火烹油般炸开。
而身为一国之君的姜瓒,非但没有理会杨家求援,反而下令延北军放弃边城,退守云平。
这圣旨一下,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杨景初仅剩的那点希翼彻底烟消云散,白菀得到消息匆忙赶到永福宫时,她正在收拾东西。
杨景初原还有些丰盈的小脸越发尖削,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穿着件窄袖短打,旁边包袱里银白的甲胄叠放整齐,靠在墙边的朴刀铮铮发亮。
“阿满,你来啦,”杨景初回头看见白菀,想对她笑一笑,却只能扯动嘴角,不用想也知道,这笑比哭还难看。
她抹了把脸,索性也不强迫自己。
“我要去西北了,我的父兄在等我,”杨景初低下头,她没哭,这短短三天,她的眼泪早在昼夜难安中流干净了。
她不打算禀告姜瓒,她对那铁血冷情的帝王早已经寒了心。
“只是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杨景初将包袱系紧,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这话说得坦然,白菀的眼泪却瞬间涌上来,她哽咽,拼命想忍住泪,却越控制不住,哭得眼前都模糊了。
杨景初看向白菀尚且平坦的小腹,又渐渐看向她的脸,唇角微翘了下:“你不要劝我啦,我是一定要去的。”
白菀哭得几乎不能自已,她飞快的摇头:“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告诉你,我有办法,能让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北。”
杨景初以为她是说汗血宝马之类的,正要拒绝,却听白菀说。
“我被耶律骁掳走时,他带我走过一条密道,我们仅仅花费五日不到,就从京城直达西北,你脚程会更快些,应该不需三日。”
杨景初的眼睛猝然瞪大。
她虽然已经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去西北支援父兄,可从京城到西北,即便她们再快,日夜不休,也得大半个月。
她甚至没办法保证,她的家人能不能撑到半个月后。
“阿满,你是我们杨家的恩人,”杨景初忍不住探手将白菀抱紧,心底几乎死去的希望,渐渐燃起来。
白菀在此时无与伦比的庆幸,庆幸当初没有任由那条暗道掩埋地底。
等天色暗下,白菀领着杨景初交给元禄,让他带着杨景初跟杨家的家将汇合,然后再带他们去那处废宅。
随后又将画出的记号交给杨景初:“那条暗道错综复杂,在拐角或几个路口时,你一定要选择有这个图案的。”
杨景初接过白菀递过来的锦囊,却没急着走,她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石榴纹样,抿着嘴,终于露出连日以来第一抹笑。
无人知晓,声名在外的京城第一贵女,其实并不精通女工,她唯一会绣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