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我就发了高烧,原因无疑不是吹了太多冷风。
「以后再也不要冬天带你去海边了。」薛橙端着白粥做上床缘,嘴里不自觉嘟囔着。他其实是自责,自责让我受苦,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病懨懨的。
「那这样我们的约定怎么办?」我撑起身子,背倚靠着枕头,窃笑。
薛橙愣了会,耳根子逐渐染上层浅浅的红晕,也才意识到昨天自己说出口的话,是有多不经大脑。过往不曾这样过,薛橙是个做任何事都会深思熟虑,瞻前顾后,甚至优柔寡断,因为害怕自己开出空头支票。
然而在遇见我以后,频频出格,他变得不再像自己,反倒越来越像我。
「不管。」薛橙将手中的碗盘搁置在床头柜上,拿起书包上身,「总之,现在的你就给我好好养病,别乱跑。学校我帮你请好假了。」
眼看薛橙就要弃我而不顾的去上课,我眼明手快的抬手,揪住他的衣角。眼巴巴的看向他,「你就要这样走啦?不餵我吃饭吗?」
薛橙看着我不愿松开的小手,止住嘴边的笑意,刻意把话说得难听,「你是感冒又不是手打石膏,不能自己吃饭?」话落,薛橙挑起眉。
闻言,我故意拉高音调,「也不看看是谁害我生病的──」
「小兔崽子。」说归说,薛橙真放下了手中的书包,坐回了床缘边。
重新端起了白粥,在送进我嘴里之前,不忘替我吹凉,「张嘴。」
我听命的张开嘴巴,明明该是碗无色无味的清粥,却因为薛橙的关係,多添上了几些甜腻,不让人厌恶,反倒讨人欣喜,自私希望每天都能生病。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做的食物是全天下最美味的山珍海味。」
「有。」薛橙失笑,再多送了口白粥进我的嘴里,「每天都这样说。」
「我说的是真的。」即使嘴边还含着食物,我仍坚持道出我的喜爱,「我真心喜欢你做的所有一切,包括你的人。所以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吃到你做的饭。」
算是趁火打劫吗?该是不算的。
我只是想无论晴天、雨天,甚至是阴天,日日都想要有他的陪伴,更想吃到他亲手为我做的饭菜,那样的幸福是他人无可替代的。因为对象是薛橙。
「生病脑袋还这么精光。」薛橙推了我的脑袋瓜,「病是装的吧?」
「套一句之前经常和你说的话,」我微微倾身,迅速地在他脸颊边落下一吻,不重却也不轻,足以让人烙印心底,「看到你就本能性地说出。」
「过了一年你还是一样不知长进。」
「这样才好,永远当你的小朋友。」
话落,我们两人相视而笑,虽然只是一些家常便饭的甜言蜜语,但我却格外珍惜这些得来不易的时光。有些时候,我会在心底询问自己,为什么喜欢薛橙、为什么非薛橙不可?当时,都没能理出一个答案。
此刻心底的答案逐渐明瞭,因为是他让我做回了自己,让我可以在他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他会生气,会难过,却从不责怪我的衝动,总是会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
我想,这辈子我都戒不掉关于喜欢他这件事了。
薛橙餵我吃完饭和药以后,不管我的撒娇,执意去了学校,说是今天有个重要的报告,他一定得出席,便留我一个人在家。
望着空荡荡的空间,内心顿时感到惆悵,也想起似是很久没有见到所谓的家人们。早出晚归,是日常。就连一句「早安」也不愿意和他们说上。
总觉着他们在隐瞒我的事非同小可,连薛橙也被说服下,一同让真相石沉大海。
我不是傻子,知道当时莫叔叔把薛橙喊出去,为得是说我的事情。那句「莫叔叔和你说了什么」是试探,试探他愿不愿意对我坦承,没料到,他竟选择了一起「隐瞒」,说实在,我挺难过的,并不是因为他选择隐瞒,而是我以为他了解我,他若是了解我,就不会选择莫叔叔的提议,让我继续被蒙在谷底。
自以为是的体贴,对当事者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像傻子一板被耍得团团转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越想,想心头越堵得发慌,实在闷得不行,要是继续待在家,肯定会酿成大祸。于是我不顾薛橙的警告,披了件外套和带上口罩后,便出了家门。外头冷风肆意侵略,我将外套拉得更加严实,要是让病情加重,这次薛橙把我锁在房里都说得通。
站在公车站牌前,想着下一个目的地该是哪。莫家吗?却又觉着不妥,要是现在回家,也不知道该同他们说些什么,过多的嘘寒问暖都显得矫情。最后,我索性前往薛橙所就读的大学,想看看,他是不是正如他所说的处在水深火热的报告地狱中。
下了车,我大大伸了个懒腰,明明车程也不过就短短的半小时。
「观冬大学」四个字崁入眼底,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这儿的学生,继续和薛橙一同上下课,每天睡觉前,睁眼后,第一眼见到的,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