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央。」
「嗯?」
「你觉得我该等人家下班吗?」休士顿喃喃。
他看着兰央滑着办公椅来到自己眼前,对方露出好像随时都要溃烂一般嫌恶的表情,说:「噁心欸休士顿,人家比你大了快一轮欸?」
「蛤?」
休士顿知道泰勒比自己大,但没有想过到底是大多少岁,但仔细一想,在健身房锻鍊那么久的泰勒能够直接把自己背起来也是挺理所当然的事情。休士顿耸耸肩,他瞇起眼睛,那些因为对方到来而消失的烦恼突然之间又蜂拥而上,塞满整个思考系统。
他默默走回座位,接着看向电脑萤幕上的编目软体,他不安的查看手机,在前几天自己再次回到家后,弟弟就消失了。休士顿发狂似的几乎要把整栋公寓掀开来,才发现弟弟愤怒的手写了一张字条贴在冰箱门上,上面写着:「我去住朋友家。」
休士顿根本不知道弟弟的朋友有哪些,他只好传讯息轰炸对方,直到弟弟在半夜传了张在某间房间比讚的模糊照片,休士顿才觉得安心下来。但自己与弟弟之间的隔阂已经越来越深,他打从心底明白。
从他不是选择回家而是跟泰勒一起走的那瞬间,休士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他这辈子再也得不了弟弟的信任。但这些都不要紧。休士顿深吸一口气,他到时候会帮弟弟整理行李,然后等马修答应自己的事情兑现??
这些未知数让休士顿更加不安,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即便被许多人安慰着,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泰勒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清除剂会失去效果。休士顿决定等一切结束后,他再去打一剂试试看。
「我想回家一趟。」休士顿抬起头说,正好对到兰央嫌恶的表情:「拜託啦,现在午餐时间欸。」
「我知道啦,反正你翘班的话就领不到年终奖金。」兰央哼了一声:「你不是要等异端审问官下班还是怎样吗?」
「没关係,我知道她住哪。」休士顿喃喃:「我担心我弟弟,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
幸好兰央没有再多说什么,因此休士顿离开了站点,他觉得走路时的步伐仍旧不稳。不知为何,那天在葛雷格家,对方抓着自己,说事情都在他们掌控下,他没有做错什么时,休士顿感到安心,但同时也有另一种声音——
自欺欺人。
他们不了解那些情况,所以能理所当然的说出那些话。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休士顿在半路上停下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换作是自己却也干出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最后终于回到家,然后闯进弟弟的房间,但在把成堆的连帽外套拿开后打算帮对方整理行李时,休士顿突然觉得很疲累,他坐在弟弟床上,四周充满汽水和洋芋片的气味,他知道电脑主机打开后就会有七彩光线衝击视网膜。
他躺下床,然后又拿出手机,弟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讯息,像是他们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抉择时刻,而休士顿没有选择家人。他闭上眼睛,很久以前,在自己不知道基金会存在的很久以前,休士顿唯一的梦想就是家人安康,只要他们好好的,母亲不要去吸毒,弟弟认真上进,这样就行了。
当这些想法浮现的时候,那天迦蓝拽着他的表情也会像衝破所有阻碍一般,死死的印在眼皮内侧,每当闭上眼睛,都会带给自己暴风雨般的衝击。他深吸一口气。最糟糕的一点是,基金会生离死别的平常性早就在浅意识中扎根,所以其实,其实,其实——
他的内心明白,迦蓝与其他人的死去,早已是件不应该再继续悲伤的事情。他早就能过着正常的生活,将其他人拋在脑后。
而这样的明白,让休士顿痛苦的想吐。
成为基金会的士兵让他感到如释重负,在那里他被所有人疼爱,会有人称讚他的极力表现,而他也觉得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就像现在,他也是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啊。
心烦意乱下,休士顿放弃整理东西,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回到站点,虽然花不了多久时间,他还是觉得身体宛如空壳,就连思考都必须耗费过多气力。
他来到泰勒的办公室,向那边的职员询问后,才发现他们把泰勒赶回去休息了。于是休士顿再次穿越地下廊道,来到宿舍区域,但根据那边管理员说明,泰勒也没有回来休息。无所适从的休士顿只能回到档案室,明明没有下雨,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狼狈的像落汤鸡。
「好快就回来了喔休士顿,你弟弟还好吗?」兰央问。
休士顿坐回椅子上,他拿外套盖住头,假装午睡时间还没过。兰央见状也没多问什么,他听见对方也起身,随着脚步传来热水壶煮好水的声响,几分鐘后,休士顿感觉到桌上放了一杯茶。
「我不要喝越南茶,好难??」
「妈的,休士顿,你还挺有精神的嘛。」兰央敲了敲他的头,接着休士顿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说:「还记得你刚来这个站点上班的时候吗?」
「我怎么?」休士顿乾涩的开口。
「你像殭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