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茶楼,走向涂山赌坊。
门前那人双手环抱站在门口,注视着眼前走进坊中的赌客,他的目光仿佛筛子一般,在公孙御和许含章的身上筛了过去。
在他眼中,公孙御像是富贵人家精于玩乐的少爷,而那小少年东张西望,畏缩中又带着好奇,分明就是第一次来赌坊。
大概是背着家中长辈带幼弟出来耍完的兄弟俩。
许含章跟在公孙御身后顺利进了赌坊才松了口气,她真怕门前那人看出什么来。
走进赌坊,她才发现里面不仅有开阔的敞间,也有一个个砖砌的小单间,里头摆着桌椅茶点,算不上精致,但收拾的十分干净,还有小伙计来往斟茶,看样子是给身份贵重的赌客休息的地方。
公孙御走到单间前,问也不问就抛给伙计一个荷包,语气散漫:“给爷换壶好茶来。”
许含章面上不显,心中却惊异与公孙御的演技。
如果不看他的面容,以他此时的言行举止,她根本就认不出这人就是公孙御。
进了单间,公孙御干脆将帘子撩起来,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外面赌钱的众人,
仿佛十分熟悉习惯这样的环境。
敞间开阔,摆了八九张或圆或方的桌子,二十来张条凳,但赌客们大多站着,还有豪气不拘礼节的,干脆站在条凳上,一阵喊叫呼喝。
那位刘管事,此时正在一张方桌前看人斗虫。
公孙御挑的单间与他颇近,能清楚的看见两个斗客手里拿着半枯半绿的牛筋草,将各自养的蛐蛐从过笼中请出来,移入斗罐。
荷官做了手势,两个斗客便开始拈着草签挑弄自家蛐蛐的须子。
许含章没见过古代人斗蛐蛐,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就差把眼珠子拿出来放到赌桌上观看了。
“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是想看,去看便是。”
公孙御一副兄长教唆弟弟的模样,许含章闻言,便顺着他的话出了单间朝赌桌靠过去。
她也的确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了什么都好奇,公孙御说了,让她不需要可以掩饰,这样反倒显得自然。
此时两只蛐蛐的杀气已经被逗弄出来,周围看客们议论纷纷,细查斗虫品相之后,各自下注。
碎银发簪珠玉流水般铺满了桌子,许含章看的连连咋舌。
这些赌客这么有钱?
到底是家底丰厚,不将钱财看在眼里,还是纨绔败家,不知斗米珍贵?
她看见那位刘管事在桌上压了一张银票,但看不清是多少银两,便忍不住往那边凑了凑,顺便听听他跟另外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因她心中存着些心思,总忍不住拿眼睛瞄着对方,精明如刘蒙早就注意到了她。
见她又凑过来,便存了些防备。
只是细看之下,这小公子又不像什么心机深沉的,满眼都是玩性。
许含章根本不知道刘管事注意到了她,因为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又被蛐蛐勾走了。
注头下的差不多了,两边的蛐蛐也都被挑起了斗性,振翅长鸣,声音洪亮,引得看客们一阵呼声。
这时,荷官喝了一声,两边斗客各退一步,收回草签。荷官见状抬起木闸,两员猛将登时展须扑向对方,在斗罐里战做一团。
许含章觉得有意思极了,忽然想起济颠和尚那句,促织儿,王彦章,一根须短一根长。只因全胜三十六,人总呼为王铁枪……便笑起来。
那边刘管事看见她笑,便上前开口问搭话:“小公子可懂斗虫?”
许含章吓了一跳,没想到刘管事会跟她说话,但话已经问到了头上,她怕自己应对不好,坏了公孙御的事,便只谨慎的摇头,“不懂,只是来看看热闹……”
刘管事像是个热心肠,笑道:“这看蛐蛐,要看耳朵和斗丝,耳朵粗细不要粗于斗丝,两耳的间距也需等宽,且品相好的蛐蛐头色光亮,你看左边这只,触须灵活,两眼呈不同颜色,一看便知是一员猛将,而另一只头部有黑晕,一对大牙黯淡无光,眼睛的位置也不够突显,看着健壮,却斗性不足,显然不如对手。”
许含章不知道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些,有些紧张,说道:“多谢先生解惑。”
刘管事听她称呼自己为先生,微微一笑,“小公子是头回来这种地方吧?”
许含章点头。
刘管事一脸慈和,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斗罐中的蛐蛐,只时不时与她聊上几句。
不多时,刘管事不看好的那只蛐蛐果然被咬的体鳞伤,绕罐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