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打了很久惊雷的天空,终于倒下大水。
狂风号卷,大雨沉沉千里,天光彻底降下,伴随一道又一道雷声,怒轰人间。
夏昭衣在暴雨中睁开眼睛,明眸渐渐聚光,看向窗外。
防雨加厚的纱窗布,在雷霆咆孝里一鼓一鼓,天地蒙着薄薄一层虚化的雾,明明嘈杂,却又好像深静宁谧。
桌上的茶水已凉,夏昭衣倒了一杯,执盏去窗旁慢饮。
多数时间在沉思,纤长的手指托着杯底,偶尔轻轻转动。
房门忽然被敲响,夏昭衣转过头去,沉冽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阿梨?”
“进来吧,我已起。”夏昭衣道。
沉冽推门进来,抬眼见她仍一袭寝衣,别开目光:“你未换衣。”
夏昭衣笑了:“这不也是衣裳,哪那么多讲究。”
“……嗯。”
夏昭衣回桌边倒茶,茶水冷冷,顷刻满盏,边抬眸朝沉冽看去。
看模样,他精神不错,身上衣裳也好看,一袭沧浪色华服,腰间系着澹月白云纹腰带,头发并未束冠,以拂霜发带简单缠绕成马尾,既有洒然傲骨的侠气,又似有清逸澹漠的仙气。
沉冽伸手去碰她放下的茶壶,触手冰凉,皱眉道:“你先勿喝,我立即令人送温水过来。”
戴豫刚至门边,闻言道:“少爷,我这便去。”
他转身跑走。
房门敞着,檐外大雨滂沱,时有寒风掠来,沉冽过去想关门,又觉不太妥。
房门却被少女的素手一按,“啪”一声轻响,给关上了。
“你冷吗?”夏昭衣抬眸看着他,双眼乌黑明亮,清澈无暇。
沉冽清浅一莞尔:“不,是怕你冷。”
“那开了吧。”夏昭衣抬手去开门。
“不必,就关着吧。”沉冽去拦。
手心无意压住她的手背,一冷一热一触,暖流似从他滚烫的手心而来,夏昭衣的唇角轻轻扬起,很快意识过来,她轻闲一脱手,回过身来道:“雨好大呀。”
边故作从容地低头抿着茶盏,轻盈步伐的回去窗边。
沉冽看向软榻上折叠整齐的衣裳,是今早徐寅君听闻她睡在卿月阁后,特意差人送来的。
或许不知她今日偏好什么,所以徐寅君一共选了三套,样式不一,风格不同。
沉冽过去望了眼,拾起一件浅翠色外衫,绮云轻纱,质地薄却实,轻且柔,上边绣着青碧凌华水纹,每处凌华水纹上,都缀以雅致深色的木槿花绣。
耳边衣衫轻动,夏昭衣侧过头来,沉冽已将外衫披在她身上。
“会冷的。”沉冽低低说道。
夏昭衣弯唇笑笑,托着茶盏望回外面。
隔着窗,视野大打折扣,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听。
春枝敲窗,乱叶飞舞,万物都有其响。
“今早离开时,你叮嘱他们遮大棚,可是已料到这场雷雨。”沉冽道。
夏昭衣眼眸轻敛:“希望陈家祠堂和陈家,这会儿已成平地。”
“雨停后,你有何行程?”沉冽侧眸看着她。
“你呢?”
沉冽眉目温和:“昨夜我们不是说好,我今日要将衡香所有乡长喊来,问一问可否有类似陈家那样的蹊跷住户。”
“那,好吧,那我就去……”夏昭衣杯盏轻转,半天没说出下文。
沉冽耐心等着,夏昭衣忽而一笑:“一时竟未想好,我是去廉风书院见一下杨老院长,还是去衙门找沉谙,或者,出城去陈家祠堂。”
“陈家祠堂那些,可一同交给我。”
夏昭衣想了想,抬起眼睛:“秋燕村里那近十万兵马都在等着你呢。”
“有平岳峰和徐力在。”
“沉冽,”夏昭衣神情认真,“这么多兵马非一朝一夕可集结,你是早有准备?”
沉冽知道她要问什么,黑眸变深,专注看着她:“嗯。”
“你……要逐鹿天下?”
“我若真要去夺天下,你将如何看?”
夏昭衣凝目,似要望进他的双眸。
他的眸光深湛,静笃,无波无澜,只有漆亮童孔处的她。
沉冽面澹无波,心却不平静,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不知她要说什么。
争不争天下,他始终无谓。
世人熙熙,如赴盛宴,如春登台,皆与他无关,可他迫切想知,她怎么看。
少女这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昭昭明洁,剔透清亮,同时亦平静如水。
沉冽就要开口打破沉默时,夏昭衣道:“沉冽,夺天下易,守天下,难。”
她伸出自己的手:“朝政,民生,道德,文化,军制,外敌,内乱……”
“阿梨,”沉冽忽然以大掌包住她的手,止住她的手势,“我若真去夺天下,你如何看?”
再一度被他碰触,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