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以为只走了几个时辰。但程素问告诉燕月生,她已到了九龙寺。燕月生心下一沉,便知事有蹊跷。她在地下的时间远比她以为的要长。
“你果然知道。”
“燕姑娘?燕月生!”
乾坤笔化成一道金光,融入燕月生眉心,变作一颗不起眼的胭脂痣。燕月生悚然一惊,彻底清醒。
然而她连吞了四五颗,腹部的疼痛依旧没有褪去,反而变本加厉,笔毫上残存的最后一点墨水也耗尽了。燕月生捏着最后两颗药丸,还未来得及吞服便失去了意识。待她醒来,燕月生发现她安稳睡在床上,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在这里?”燕月生有些混乱。
“魔胎的事解决完了,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晕过去了。”程素问合起书本,“对了,把手给我。”
“乾坤笔虽然能落笔成真,但它的前提是理解。燕姑娘似乎不通医术?所以即便照着药方画,也只能画出空壳而已。素问从前在天机阁的时候学过几年岐黄,略通一二,所以能解。”
他待要给燕月生整理衣袖,原本探在她手腕的手掌往下移了移,无意间摸到燕月生捏得紧紧的拳头。程素问掰开燕月生的手掌,发现两颗被捏烂的药丸。
燕月生接口:“于是两条有了眼睛的金龙破空而去,所以九龙寺虽名为九龙,但寺院后墙只留下七条没有眼睛的龙。”
燕月生迟疑地伸出手,程素问将一支墨迹淋漓的毛笔放在她掌心:“完璧归赵,燕姑娘请拿好。”
门开了,慧空凝神看去,认出是天机阁的宁又青。虽然程素问介绍她是天机阁弟子,但慧空看出少女举止文雅,十分守礼,周身气质不像修仙宗门出身,更像是京城的人。
慧空方丈先前受了重伤,数日不能下地。今日又强撑着进了后山结界,魔气侵蚀肺腑。若不是有程素问及时出手控制魔胎,慧空甚至不能走出山洞。他卧在床上咳嗽,痰盒里尽是鲜血,竟显出几分油尽灯枯的惨淡。
燕月生虽不知灵识中的五色笔是什么东西,但经历归墟一事后,她模糊地猜出,这支笔似乎能落笔成真。断肠散毒发之际,她别无他法,只能铤而走险,试图按照药方绘出七日断肠散的解药。
屋外传来女子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扣门,“笃笃”三声。
程素问辞了慧空方丈回到寮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顺着气味走去,发现燕月生房门敞着,地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这是我大师兄四处搜罗的话本,里面记录了乾坤笔的传说。其中一个故事正是发生在九龙寺。”程素问起身走至窗前,“九龙寺名字的由来,起源于寺庙后院绘制的九条金龙。一位姓张的画者路过此地,在墙上画了九条金龙,条条栩栩如生,只是都没有眼睛。旁人问起,画者才又添上几笔。”
“燕姑娘?”
“乾坤笔?”燕月生追问,“你怎么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怎么用?”燕月生眼睛亮了起来。
程素问闯进屋内, 发现房中空无一人,桌上仅有几张蚕纸一支毛笔。他目光在五色笔上一扫而过, 随后程素问大跨步到桌后, 蹲下身将委顿在地上的燕月生扶起来。
程素问将手中的书递过来,燕月生接过翻一翻,是一本志怪传奇。
“此话何解?”
燕月生靠在程素问怀中, 嘴角鲜血尚在,面色苍白如纸。程素问为燕月生把过脉,神色微变。她先前没有说谎,果真是中了七日断肠散之毒。
“山河社稷图本是第一代天道化身用乾坤笔绘制的神器,缩天下万物于方寸之内,二者神力来源相同。等姑娘拿到山河社稷图,自然会明白该怎么使用,无需我多言。”程素问轻轻笑起来。
她迟钝地坐起身,额上湿毛巾滚了下来。
“你醒了?”坐在床边看书的程素问抬起头。
“慧空大师。”燕月生行礼。
“梦笔生花和江郎才尽,指的是文昌帝君的文昌笔,和你这落笔成真的乾坤笔有所区别。后面廉广短暂拥有的那支笔,才是你的乾坤笔。”程素问回过身,“乾坤笔在人间失踪了太久,大家几乎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燕姑娘能使乾坤笔认主,也算是你的缘法。”
“你救了我?你怎么救的我?”
“前提是,郡主能瞒过陛下的眼睛,当真把山河社稷图弄到手。”
“我封印了玄云大师的遗体,需要尽快将其送回天机阁,不能送你去京城,自然也没有办法用山河社稷图帮你查解药。但燕姑娘既然是乾坤笔的主人,即便没有天机阁心法,你也一样可以使用山河社稷图。”
“画龙点睛的故事,三岁小儿都知道。我只是没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过。”燕月生揭过几页,“那这神笔马良梦笔生花江郎才尽种种传闻,原来都是指这同一支笔?”
“原来如此。”程素问从她手里拣出那两颗药丸,放在鼻下闻了闻,“亏你能想得出这个主意。”
“请进。”慧空方丈撑着病躯勉强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