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听闻李梵清禁足后,第二日便要来云居阁探望,被李梵清拿禁足的借口挡了回去。眼见陈贵妃都吃了个闭门羹,崔妃等其他妃嫔也就只好收了借机笼络李梵清的心思。
若是旁的什么人被“禁足”,这些宫妃自然是避如瘟神,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可这宫里的人又都精明得很,心如明镜,知道这等事放在李梵清身上,定是与别不同的。
虽说李梵清是突遭行刺,才怒极杀人。可到底是一条人命,燕帝便这么轻轻巧巧替她揭了过去,可以想见李梵清果真是燕帝眼中如珠似宝的存在。
众妃嫔惆怅,此番当真是可惜了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虽说燕帝只说让李梵清做做样子,并非真的拘了她,可李梵清眼下也并没有过多的闲情逸致。比起“走亲访友”,李梵清倒是更情愿将自己关在云居阁中,至多只在院中看一看四角天空之上倦鸟归巢、云卷云舒。
裴玦是在李梵清被禁足的第三日进的宫。
李梵清那夜异想天开,要兰桨想办法让裴玦进宫一趟。这个要求着实让兰桨苦思冥想了两日,才好不容易想得一法子,借口公主不惯云居阁内起居用度,让宫外承平公主府着人送来一应器物。
只是此番要委屈裴玦扮作公主府男宠,随独孤吉一道儿进宫。兰桨托张得意前去裴府带话时,心中还忐忑,生怕裴玦清高,不肯行此计。哪知裴玦不问因果,一口应下,也着实让兰桨大吃一惊。
她实在不敢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等相思难耐之情同这二人联系起来。兰桨回想那夜李梵清在屋中暗自神伤的情态,面上甚至隐隐有泪痕,却也实在不像是寻常的相思之苦。
便是情根深种,也不至于此罢。兰桨叹道。
裴玦来时,李梵清正在院中莳花弄草,手中拿着银剪子,比着一盆曲干罗汉松,正欲剪去多余的枝干。
她闻见脚步声,下意识转头去看,带动鬓间金步摇微微响动。
兰桨身后,箭袖玄黑袍的乃是独孤吉。李梵清知他一贯喜着深色,不是黑色便是石青色,冷冷硬硬的颜色,同他的人一般,总无甚新意。
而独孤吉身后,一点紫色的身影被人群半遮半掩,如隔云端一般,犹抱琵琶半遮面。
李梵清暗觉他气度不俗,禁不住去瞧这身量挺拔的紫袍人。直到独孤吉向她躬身行礼,那紫袍人慢了半拍,才教李梵清瞧见他面目。
眉如飞羽,眸若寒星,原来是裴玦。
只是他今日打扮得着实浮夸,李梵清见到他真面目,忍俊不禁,轻笑了出声。
裴玦自知李梵清乃是笑他,面上也升起几分无奈。
他今日因要掩人耳目,又兼扮作男宠,是以便学着时下男宠惯常的打扮,熏了浓香,面上敷粉、抹丹朱,身上也穿得是娇红媚紫。他扮完之后,望镜中自己也觉奇怪,李梵清笑他倒也不算奇。
兰桨自领着其余人去云居阁内打点布置。而李梵清见裴玦这副尊容,终还是忍不得,领了他往屋内去取水浣面。
李梵清唤了桂舟换过莲花银盆内的水,又让桂舟取了巾子来。
裴玦挽了挽衣袖,露出右手腕上那包裹严实的纱布。他只一左手,无法使力绞干帕子,最后还是李梵清屈尊,替他将巾子绞了个半干,复又递给他。
裴玦借着半干的帕子擦拭着面上的妆粉,又用清水抹面,几番来回,终于将面上那碍眼的妆粉洗净了去,李梵清瞧着果真顺眼了不少。
裴玦确实没有做面首的资质,李梵清信马由缰地漫想。
裴玦不知李梵清所思所想,只一心拭着面上的水珠。然而,依然还是有几滴狡猾的水珠趁乱做了漏网之鱼,从裴玦鬓发间滑落至下颌,又从下颌滴落至衣领之下。
李梵清抿了抿唇,问道:“让你扮成面首入宫,你也甘愿?这可不似你,裴积玉。”
裴玦并未着急回答。他一心将手上拭干,李梵清盯着他的动作,只见衣色相衬之下,他左手腕间血脉之青蓝色都愈发明显。
“正是因为知道公主见过陛下,而陛下必然对公主说了些什么,所以才甘愿。”二人如打哑谜一般,你来我往。
李梵清抬眉,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叩在小几上,悠然道:“你这般说辞,很容易教我以为,你同我父皇乃是串通好的。”
裴玦转过身来,迎上李梵清带着丝探询的眼神,又说道:“那公主相信吗?”
“……相信你曾向我父皇求娶我吗?”她偏了偏头,显出一丝慵懒,语调也更柔婉。
裴玦垂眸,淡然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景元七年,单从表面上看,你并没有理由去向父皇提此事。”
“那公主以为,何种时候,我又应该有何种理由,去向陛下求娶公主?”不知裴玦想到了什么,言语中竟还带了一丝笑意,“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裴玦话中带笑,面上却并无任何表情。他背窗而站,整个人陷在暗影之中,直教人觉得他此刻满面阴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