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喊着,却见到那冷白皮肤犹如罗刹一般的男子已执刀快马冲到他的面前,他的长钺狂乱砍上前去,却难敌男子的凶狠勇猛。
裴衍洲竟单手抓住他的长钺,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冷刀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等到江沛睁大眼睛已是人首分离。
“江沛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裴衍洲高举着江沛的人头,声音低沉却又穿透了整个战场。
失去主将的青州军犹如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八万大军逃的逃,降的降,从战鼓擂擂到鸣金收兵,不过是两个时辰。
任城上下一片喜庆,刘毅寿率先下了城墙,打开城门迎接裴衍洲的凯旋而归。
裴衍洲打了胜仗,面色如常,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直到他见到左无问混迹在人群中朝着他慢慢走来,他的眉头才皱了起来,不等左无问开口,直接问道:“娘子呢?”
左无问恭敬地答道:“夫人在城门上。”
裴衍洲眸色一敛,顾不得责备左无问,将手中人头扔给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收起长刀,疾步赶到城墙之上。
小娘子站在黑漆漆一片的玄甲军中尤显单薄。
今日的沈月溪只以一支玉簪固住发髻,只显得她格外素雅清淡,她的眼眸依旧虚虚地望着前方的战场,尽管将士已经退去,残骸与血迹还来不及清扫,铺出了一地的惨烈……
裴衍洲走上前,向沈月溪伸出手,只是那手上满是鲜血,他终究是忍下了执手的冲动,将手改成了扶在刀柄之上。
他道:“阿月,随我回去。”
沈月溪这才回过神来,定眸望向与自己只隔咫尺的男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冰冷的玄甲饱尝鲜血,在光照之下泛着红光,她微微垂眸便能看到裴衍洲的手背还在滴血。
她慌忙上前拉过裴衍洲的手问道:“你受伤了?”
裴衍洲看向那只被她抓住的手,不过是手背上一道浅浅的划痕,在他这里算不上伤,然而当他触及到沈月溪眼眸中的担忧时,他硬是将“没有”二字咽了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沈月溪紧紧抿着嘴唇,自怀中拿出锦帕,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轻声道:“你且忍着痛,待回去我再给你上药。”
女子在他面前低垂下头,看着柔顺乖巧,他的眉眼亦跟着染上了一缕悦色,反手执起她的手将她从城墙上牵下来。
“你的手……”沈月溪想要将手抽回,又念着他的手上有伤,万一她动作过大,岂不是叫他伤口裂开,便不敢动,由着他牵着她,又由着他将她抱到马上,与他共乘一骑。
沈月溪跟着裴衍洲骑在马上,她看着身后的金戈铁马,看着兵士面上的敬佩与喜悦,再看那沿途的街铺随着凯旋之声紧闭的大门重新开启,面黄肌瘦的百姓麻木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她心思有所触动,默默回想了一遍左无问所言。
裴衍洲得胜归来,带着沈月溪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时,刘毅寿已经在厅前大摆宴席,只等着裴衍洲与沈月溪。
底下一众将领见到他二人,齐刷刷地喊道:“主公、夫人!”
裴衍洲应了一声,便领着沈月溪坐在上座。
“依末将愚见,江沛已死,主公大可直取青州,将青州亦收入囊中。”刘毅寿进言道。
裴衍洲没有作响,看向一旁的左无问,左无问慢悠悠地将江沛的人头端上,反问道:“主公,江沛的人头还在此。”
沈月溪浑身僵了一下,不敢看地低下头去,她又想起了前世关于裴衍洲的那些传闻:说他爱将这些头颅或当做球踢,或做成酒杯……
她如今倒是胆子大了几分,想到江沛率先来攻城亦是可恨之人,要真头颅当成球踢只要不被她看到就算了,但是当做酒杯……
她小心地拉了拉裴衍洲的衣角,小声说道:“不要做酒杯,可好?”
“?”裴衍洲莫名了一瞬,但看着她眸光可怜的乞求,不自觉地便点了点头,再看向左无问,问道:“左先生以为呢?”
左无问道:“某听闻江沛尚有四个儿子在东莱,念及他们突然丧父着实可怜,不如我们将这江沛的头颅送回去,寥慰他们丧父之痛。”
陈无悔不明所以,挠着头问道:“可是左先生,他们家老爹是主公杀的,你这送回去咋显得过于假惺惺呢?”
公孙陌咳了两声,忙将这个憨子拉回座上。
裴衍洲却是点点头,说道:“左先生所言甚是。”
陈无悔目瞪口呆地看向座上裴衍洲,总觉得是漏听了什么,以至于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刘毅寿坐在席上,又眯了眯精明的三角眼,在思量着什么。
宴席散后,沈月溪被裴衍洲送回房去,裴衍洲又吩咐她,这些日子城中还有些乱,莫要再像今日一样外出了。沈月溪顿了一下,到底没有供出左无问,只软软地应了一声。
裴衍洲特意留了陈无悔在房门前护着沈月溪,便去书房独见了左无问,“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