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宓待人走了,将被弄乱的簪花重新布置过,听他之言,只笑道:“万事开头难。只是讨价还价算什么挫折呢?我成日在家,手上有些事情做才好。”
正说着,又一对年轻夫妻在臧宓的纱灯前停住脚。女子眉目间的惊艳欢喜分明,那男子便也不问价钱,随手挑了三四朵与她相衬的花,爽快地付了钱。
二人走后,臧宓眉开眼笑,得意地冲刘镇扬了扬手中叮铃作响的一串钱。她这般高兴的模样,眼睛里再瞧不出一丝阴霾,刘镇便也由着她,望着她的笑靥,嘴角不自禁上扬。
这般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看,也不知过了多久,臧宓纱灯上的花也渐渐只剩下七八朵的样子。刘镇便起身,问臧宓可想吃些什么?
臧宓头一回自己挣到钱,心中高兴得不知所以,也不觉得饿,便是吃草都能嚼出银子的味道。但劳长民送林婵过来,自然该请人家吃顿好的,因此只叫刘镇先带了长民与林婵到斜对角的馆子里,她再守一会,若无生意,便自己过去。
那馆子并不远,不过七八步路的距离。此时街面上人流已经渐渐散了,稀稀落落的。刘镇腹中饥饿,也不好就叫长民与林婵在边上干看着,因此先带了二人过去,又对臧宓道:“我去买两碗馄饨端出来,就坐在边上陪着你。”
臧宓等了一时,见夜色已深,行人大多要打道回府,不再驻足来细看,因此也吹熄了纱灯里的蜡烛,抬脚往斜对面的馆子里去。
才要走,却见一人奔过来,叫住她道,“这位娘子慢走!那边画舫上有几个姑娘瞧你手中的灯笼好奇,想请你将灯笼拿过去仔细瞧一瞧呢!”
城南有条府城河,原是为疏浚城中内涝而人工开凿。但河岸边烟柳如云,坐在画舫上可观两岸民居迢递,万家灯火,每被人称为小秦淮。
从臧宓所在的位置抬眼便能望到府城河上的画舫,也是因着这里人流多,她才特意选的这风水宝地。
不过夜色已深,臧宓独自并不想到画舫上去,因而婉拒道:“我已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去呢!这样晚,恐有不便……”
那人见她不情愿,忙劝道:“船上还有几位千金结伴出来游玩呢,您尽管放心。是有两个过来弹曲儿的姑娘远远见着娘子手中的灯笼,心里喜欢,特特打发小的前来唤您。若您不放心,就在岸边不上船,叫她们看看,小的也算是交了差。”
他一面说,一面拿了几个铜钱给臧宓:“我是秦都尉家中的下人,满宜城都晓得,咱们家中再是规矩不过。就是宴请宾客,需得宾主尽欢,还望娘子体谅一二。”
臧宓见他态度诚恳,又是秦家的人,因着心中惦念从前与秦宝儿的情分,倒不好再推拒。转身走去斜对角的馆子里,本想与刘镇招呼一声,哪知刘镇却不知去了何处,这时并不在里头。
臧宓便对长民道:“前头画舫上有两个娘子要看花,我一刻便回来。”
而后便再点上那盏纱灯,随着那仆从一道去河边。本想开口与他询问秦宝儿的近况,可话在舌尖,又觉自己如今境况,似乎并不好与从前的故人再相见叙旧。
因此心思一时千回百转,终是将从前都放下,自此安心做一介凭手艺吃饭的寻常人。
秦家的画舫上今日灯火通明,楼船上不知正演奏着什么节目,丝竹声悠扬,舞步极有韵律感,时而有人高声喝彩,欢笑声阵阵,听着令人只觉兴味盎然。
臧宓未与那仆从打听里头宴请的是什么人,只提着纱灯等候在河岸边,等他去画舫上将那两个姑娘叫出来。
只是他这一去就如肉包子打狗,迟迟不见回转。
臧宓等得不耐烦,一面回头往街角的小馆子张望,怕刘镇出来寻自己,一面又想径直就回去了,却又怕那人责怪自己不守信用,误了他的差事。耐着性子徘徊在河边烟柳树下,有一搭没一搭拿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墩。
周遭除了这画舫,人烟已经稀少。明亮的灯火落在波光起伏的河面上,摇碎一段璀璨而温柔的光影,瞧着平添几许繁华之后的寂寥与惆怅。
臧宓等了盏茶时分,正笃定主意要走,楼上一间舷窗却忽而打开,那仆人站在窗口,探出头来与臧宓招手:“这就下来了!劳您多等片刻,马上就好!”
果不其然,待上头丝竹之声渐收,两个盛妆华服的年轻姑娘便一路笑闹着跑下画舫来,许是玩得格外开心,二人有些兴奋,也不待臧宓招呼,径直取过臧宓手中的灯笼,旁若无人地议论着纱灯上精致如簇的繁花,赞叹臧宓的心思奇巧。
两个人的说笑声很快引来旁人的关注,先前那舷窗里又有人探出头来相问。二人便将手中的灯笼扬高,得意地与小姐妹炫耀新得的精致小玩意。见那人招手也想要看看,也未问过臧宓,二人便径直提着灯笼,一路欢声笑着跑上船去。
臧宓原以为两人随后便要下船来付钱,可一等二等,总不见人再下来。恰一个船夫提着竹篙路过,臧宓便有些着急,与他打听先前那两个姑娘的消息,想烦请他再将人叫下船来。
“今日船上这么多姑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