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哥……镇哥,饶命……镇哥,我也是迫不得已,心里早想走了……”
逼问之下,才知周珩前两日伤好后一直蓄意报复。非但遣了人蹲守长民的行踪,刘镇身边亦安排了眼线。只是他素来威猛,周珩身边竟无一人敢直接与他动手。原想打臧宓的主意,但不巧今日又许多小娘子在她家中,一时未得手。
几人在山间跟了一阵,半道上却跟丢了,因怕回去不好交差,想着刘镇总要回转,便在下山的必经之道上设了捕兽夹。
眼见天黑,原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到刘镇竟如此警觉,分明一脚就要踩上那淬了毒的捕兽夹,临门一脚却停住了。
“卢三儿在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竹叶,我就说这些伎俩哪里瞒得过镇哥的眼睛,叫他不必白费功夫……亏得我偷了点懒,下回再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人眼见同伙扔下自己先跑了,此时也不忘给人上眼药,转头便将那人的名字说给刘镇,趁着他放松警惕时,缩在袖子里的手忽如灵蛇,倏尔一刀便往刘镇胸口上扎去,被刘镇一脚踹出三丈,噗地吐出一口血,挣扎两下,歪在地上不动了。
“好大一根老笋,明日给周二爷送份大礼去。”刘镇一面将人捆进麻袋中,一面吹了个口哨。
这黑灯瞎火如何看得清藏在竹叶下的捕兽夹呢?幸而老天长眼,方才路上恰有蛇游过,这才引起他警觉。也是他命不该绝,否则叫那捕兽夹伤到,他带着臧宓,恐怕骤惊之下,已是遭了人的毒手?
二人一路扛着麻袋匆匆回家,才点上灯,柴门外却有人怯怯叫“刘家娘子?”
臧宓此时还心有余悸,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与刘镇对视一眼,而后强打精神,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屋中的灯光照不多远,隐约可见柴门外站着一个瘦小的女人。
刘镇扶着门框,站在臧宓背后,觑眼去看来人,认出是村东头林家的女人,这才沉声问道:“何事?”
那女人期期艾艾未接话,只将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推到跟前。
臧宓推门出去院中,隔着柴门与她说话。
那女人将手中的竹篮递过柴门来,声音有些激动,语无伦次:“这是我下午去挖的荠菜,还有一刀去年腌的腊肉,刘家娘子你一定要收下。我刚才来过几回,一直不见你们回来。”
臧宓诧异道:“婶婶你这是做什么?我平白怎能收你的东西?”
那女人又将身边一直往后躲的女孩往前推了推:“她爹这两年一直重病在床,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我一手养大的女儿,也舍不得就这样卖出去……”
她说着便又呜呜哭起来,许是情绪压抑得太久,一朝有了宣泄的口子,竟越发激动,一时嚎啕哭起来。
听着这番动静,隔壁打开了门,一道光倾泻出来。
臧宓下意识转头,正见朱氏伸着脖子往外看。
臧宓无奈,只得开了柴门,将那女人让进来,找凳子与她坐。
那女人却不肯坐,压着女儿的肩膀,要她给臧宓磕个头。
“我原想将她卖了,换二两银子给男人治病,可卖出去落到什么样的地方,这做娘的却再管不得,心里又不忍。听说刘家娘子你制一朵花便能卖四五两银子,你行行好,收她做个徒弟,给她条活路吧!”
臧宓瞠目,有心想拒绝,心中却又不忍,
“学手艺没个三两年哪敢说自己入了门?她如今连劈线都不会,纵使跟着我学,能制出一朵像样的簪花也不定要几年。远水救不得近火,婶婶若是缺钱,我可以先借你一点……”
那女人听她如此说,又打了退堂鼓,犹犹豫豫,接了臧宓给的一锭碎银,千恩万谢地拉着女儿走了,只无论如何要留下那篮子野菜和腊肉,又承诺将来一旦手上有了钱,定要及早还给臧宓。
臧宓站在柴门前,望着那两母女推推搡搡走远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说她手里有了钱,会不会仍将女儿卖出去?”
因想起当初被父亲狠心推至李承勉面前,臧宓心绪有些低落。虽与那女孩各有各的不幸,却能感同身受那种被至亲割舍放弃的背叛。
刘镇抱柴去厨房生火,听她发问,只摇头道:“这我哪得知?应当能缓一时。”
隔壁朱氏却忍不住讥诮道:“瞧着长了副聪明面孔,却是个傻子。人家一篮子野菜就被诓去一锭银子。啧啧啧,你有空担心她女儿,还不如担心自家的银子还拿不拿得回。”
又笑话道:“她这两年借遍了村中所有人家,如今哪还借得到钱。逢狗不打三分罪,你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那头刘镇听她言语讥嘲,聒噪个没完,操起墙角的棒子,吓唬她道:“你骂谁是狗呢?”
朱氏便砰一声关紧门,幸灾乐祸唱起戏文,溜溜达达往间壁相熟的妇人家中去碎嘴说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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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刘镇起了个大早,往后山砍了几根毛笋,塞在麻袋中,借了一辆推车,推着臧宓和那份“大礼”往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