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坐落于c市东南边的海湾对面,离城约摸三十公里路。提起这个地方,本地人都摆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神情,原因无他,那是普通人工作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地方。说不上是嫉妒,只是初次在象征着隔阂的渡轮口远远望上一眼,便会对目光所及之处叹为观止。
那是一幢庞然大物,在其他白色楼宇间显得格外气派。从正面看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在主体旁边对称建着两座塔楼,墙面绿藤蜿蜒、野蛮生长,楼前是大理石沏的泳池,背后看不见的空地则铺满了草坪,花房里女主人正精心浇灌着花骨朵儿,静谧的氛围与宅邸里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季淮玉对大厅里的社交礼仪嗤之以鼻,不过是不曾见过几面的人互相掰扯利益罢了,你来我往虚与委蛇。说到底,这次聚会真正在意的只有她爹,给爱妻操办得隆重,但主角自己还沉浸在花花草草里,连同男主人撇下一摊子事儿,丝毫不给客人面子。于是,一场生日宴会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商业联谊会。
对季淮玉来讲,她爹妈不在,反倒乐得自在。她提起裙摆,被旁边的管家搀扶着下了楼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一出场就引起全场哗然——赞美与叹息掺半。不过后者都是小声嘀咕,没人敢真正说与人前。这位大小姐的名声在外,别看她长了幅天使模样,穿着泡泡公主裙像洋娃娃似的精致漂亮,浓密的睫毛下小鹿眼睛眨巴着,无辜又惹人怜爱,每每见着都会深受蛊惑,实则是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指不定在想着什么法子整蛊人呢!
许多人都拥了过来,季淮玉看着乌泱泱的人头,一边得意又一边犯恶心。叫她去说客套话,那还不如和季九那三棍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聊天呢。想到这,她有些纳闷,从宴会开始就没看见人影,季九在干嘛呢?
我绝对不是在关心他,我只是在看这刁奴有没有偷懒!季淮玉给自己找补,心底霎时通畅了不少。她也没管等着套近乎的一群旁系亲戚以及其他受邀的客人,下了楼便往大门走。
"钻啊!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嘛哈哈哈哈!"季淮玉隔老远就听到一阵笑声,说话的那人声音尖锐,让人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耳朵遭到污染的大小姐兴致缺缺,正准备转身走时又模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呸!不就是季淮玉一条狗吗!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你们几个给我把他按死了!"季淮玉挑挑眉,她的狗?不就是季九么。她改变了原有轨迹,寻着声音走向源头。
却见季九被摁着跪在地上剧烈挣扎着,扬起的脸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几个男人围在他旁边,把他的脑袋死死按着,又踹背想使其四肢着地。等季淮玉走近,她突然明了这群人的意图。胯下之辱,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季九的头颅依然高昂挺立着,他一人难抵多人,若是今天必然要过这关,他也不介意来个两败俱伤,反正他也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了。全身的青筋抱爆起,一双黯淡无神的双眼里却突然挤进来一抹鲜艳的色彩。
她自逆光来,那是他十几年来看过无数次的身影。
"你还知道他是我的狗啊?那么……"季淮玉的出现让围观的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的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教?你算个什么东西?"季淮玉轻蔑地看了对面一眼,那几个人面色瞬间苍白,惊讶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随后她的目光转向了季九,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人过来。
季九挥开了身边人的钳制,站起身来隐在季淮玉身后。"废物。"季淮玉讥笑一声,"教你的全都忘了,合该被这些比你更废的东西欺负。"闻言,季九咬了咬后槽牙,面部线条紧绷,颧骨处凹陷了一块,头却是缓缓低了下去。刚才的境况都没能让他改变意志,如今只消季淮玉一句话,就让他羞愧难当。
季淮玉没理会季九异样的反应,她所想的仅仅只是维护自己的形象罢了。仆人被外人欺负,打的是她的脸。她越想越气,指着面前如梦初醒般慌乱解释的几个人,"你们几个,自己跳下去。"她手指的方向是游泳池深水区,足有1.8米深。几个人顿觉天崩地裂,他们中最高的也就刚刚到这高度,其余的歪瓜裂枣没达到要求也就算了,一个个的还都不会游泳,这跳下去就是去喝泡澡水来的!
"等我动手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说说看,到底想怎么样呢?"季淮玉交叉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这出喜剧。几个人面如菜色,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跟下饺子似的扑通跳进去。
戏也看够了,大小姐丁点的兴致也被磨没了。走时还坏心眼扔了一个救生圈进去,好兄弟自相残杀嘛,不赖!
身后的季九盯着季淮玉的背影,炽热的眼神在被察觉之前又有所收敛。关于这场隐匿在喧闹里的荒诞闹剧与只有月亮知晓的、吹过心底撩拨涟漪的夏夜晚风,它不是吊桥效应在做催化剂,而是那像攀附在白色楼阁墙上的爬山虎一般疯长的少年情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势在必得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