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也是道具吗 作者:高广坤
2.5【鲸吞地被菊】
“你确定他开口前你心跳加速,期待他告白,不是因为吊桥效应吗?”
隔着时差与荧幕,远在瑞士的李裁景笑得有些过分明媚。她本就是那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笑的时候,好像吸收了太阳的金黄色,衬得整个人都流光溢彩。
“他连‘今晚的月色真美’这招都使上了,却跟你因为一瓶酒大吵一架,最后萤火虫都飞出来劝架,你们俩回归风平浪静,各自回去睡觉。嗯,非常未成年人的剧本。”
夏天出生的成年人李裁景,自觉她总结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不好笑的。
“也没有到,大吵一架啦……”憧憧心虚地说,“就是互怼。我不喜欢他管着我,他就有点生气。”
“你骂得对,他就是上纲上线,小肚鸡肠,活该被骂。”
“也没有到,小肚鸡肠啦……”
“庾憧憧!”李裁景喊了谢庾小名的全名,她故意逗她,“你还替他找补呢?”
“他可能就是、就是……”憧憧不知道为何,今天说话总是说不全。
“就是比较迟钝,还没发现自己喜欢你?”李裁景快人快语,直截了当点出了裴祚对憧憧的心思,“夏天我们仨跟着我爸妈一起去台湾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以为他有在遮掩吗?连我爸妈都看出来了。”
憧憧和裁景相识于幼时的舞蹈兴趣班,他们的父母也因为接送孩子时常交流往来,两家就此结缘。后来憧憧的父母皆忙于考古事业,无暇再接送女儿,也是裁景的父母不忍憧憧就此放弃学舞,哪怕再繁忙也会绕路去接憧憧,跟裁景一起去上课。
后来憧憧小学没毕业前,就被方老师带去了燕京,但两人多年以来仍然维持着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双方父母亦是成为了至交好友,所以憧憧爸妈才会放心,憧憧跟着裁景一家出去玩。
至于裴祚这个“拖油瓶”嘛……单纯就是黏憧憧黏习惯了,也非要跟“传闻中的李裁景”见上一面,所以憧憧才带着他一起毕业旅行的。
……
可是,真的很明显吗——憧憧开始观察裴祚对自己的一言一行。
杀青前的最后一镜,对初出茅庐的裴祚来说,不简单。虽然经过了陆长白几个月的打磨指点,裴祚演戏已经能演出点儿层次感了,但是在同一个场景演绎截然相反的两种内心戏,裴祚还是略感吃力。NG了一个上午,刘鹤问还是不满意他想象自己躺在罂粟花海的表现。
放饭时,裴祚来找谢庾一起吃,先把她的饭分半碗给自己,再把她挑食不爱吃的青椒、洋葱都拣到自己饭盒里,然后又给她添了几块番茄,才开始埋头吃饭。
他一言不发做那些事,熟稔又自如,谢庾只感觉出他搅动饭菜时凝在筷尖的那股烦躁与恼丧之气,并没有觉察出什么特别的意味。
谢庾沉默着陪他吃完了一整个盒饭,裴祚吃饭比她快很多,她还在细嚼慢咽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谢庾,数她一口饭得咀嚼几次了。但无论多无聊,他的屁股都像是粘了块口香糖在凳子上,没有站起来走动一番。
这是两人常年一起吃饭,谢庾给他立下的规矩。她没吃完前,他不准走来走去或是结完账就站在外面放风。一起吃饭就是要一起开动,一起离座才可以——谢庾曾执拗地对裴祚这样说过。裴祚顺着她,也不敢轻易违背她的意愿,否则两人也不可能一起吃了那么多年的饭。
所以对谢庾来说,这些司空见惯的现象,并不能多出一层“裴祚喜欢我”的意味。
这一整天的戏,都没什么进展。
刘鹤问也不急,他过于执着地追求自我臻于完美的标准,所以他见不得瑕疵,更接受不了他的镜头语言无法有效传达他想要展现的意境。
他的苛求,直接导致了裴祚的自我怀疑与思维限制。裴祚越是着急地想要完成刘鹤问的诉求,就越是最大限度地放弃了自己的表达。
谢庾看出了问题,但是现在的裴祚,就像一只沉默的狮子,一触碰他,就有可能激发出他努力压抑着的暴戾与凶狠。
他太反常了。
他从来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叁地放弃自我,而去逢迎别人的意志。这不像是平日里,我行我素独树一帜的裴祚。
谢庾很想帮他,所以第二天,她穿了拍摄池畔舞蹈时的戏服去现场。
“CUT!”刘鹤问算是脾气好的导演了,但是一个镜头从前一天拍到第二天,反而越拍越差,他也开始上火了,“过犹不及啊!什么叫过犹不及你懂吗裴祚?你现在还是不问世事的晏琅轩,你只是发现了异常而不是已经经历了变故!你嗅出了危机感,这是含蓄的,而不是过度的警觉!晏琅轩本人知道罂粟长什么吗?他是个视障,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表情变化应该是细微内敛且尽量维持平和的沉稳,而不是你这样,一眼就让人看穿是暴风雨的前兆!”
刘鹤问对于剧本有自己的阐释,故事主体上他尽量避免了被观众一眼看穿的戏剧化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