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星节是西幽的情人节。
草原春夜,苍龙山下,少年少女围绕着巨大篝火跳舞唱歌;后半夜,情人们手执火炬结伴而去,在幕天夜色里交欢。原野深处火光点点,似繁星从夜空坠落。
沈劲松身为含蓄内敛的景人,可想而知的不擅歌舞。他被玉尘飞硬拽入狂欢的人群中,局促地同手同脚,只任由玉尘飞引领着他,将他带入明亮旋转的世界。欢笑、火光都像流转的云雾,触及他们又远去,这纷纭世界的中心只剩相对而舞的彼此。沈劲松眼里满是醉袖狂翻的情人,而情人春风笑眼里亦只盛着一个笨手笨脚的他。
后半夜,玉尘飞挑起火把,焰焰火光犹如一枚挑逗的信号弹,引得少年少女们扑火飞蛾般扑过来邀他共度良夜,他将她们的腰搂住,在颊边奉上一个吻,大笑道:“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也不行,后年?后年你还没嫁人?别问了!一辈子都没空!”
最终,他向沈劲松执火而来,火光下他的睫毛乌亮,明明灭灭,笑意宛然。
龙血原上,月亮湖边,南风夜里,花朵将他们层层叠叠掩埋,掩埋进大地的温柔深处。夜露那么凉,星空却像是要沸腾般灿亮。
传说中龙神尸骸化作的雪山似古国的神明俯视着他们,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玉尘飞慢慢地平复喘息道:“若在燃星节里野合,就是雪山为凭,许下一世相守的诺言。”
沈劲松不知该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紧搂住他的肩颈,引领下一个抵死缠绵的吻,下一场天翻地覆的交合,再深一点,再重一点,让夜幕永远垂落,让明天永不到来。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晨曦里,一群白鸟在月亮湖边啼鸣振翅,羽毛鲜洁。
玉尘飞率军远行,沈劲松目送许久。
慕兰太子无聊地逗弄着肩上机关鸟,笑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沈将军,魂兮归来啦!”
沈劲松默默无语,慕兰道,“好啦,你舍不得也是应该的。我听说,嗯,你们景国管你这样的体质叫合鸾儿吧,轻易是无法受孕的,除非不停不停不停地做,好多好多的照顾和关爱,身心皆被沐霖,才能怀上宝宝。”慕兰夸张的童言童语里夹杂着一丝尖锐的恶意。
听到宝宝,沈劲松的神色更为苦涩,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柔和。
“沈将军真的要留下孩子?难不成准备大着肚子去打仗么?其实配一剂药打掉很容易的,怎么样?”他踊跃地提议。
“不用。”沈劲松立刻回绝,语气僵硬。
以男子之身受孕何其颠倒阴阳,本该是让他痛不欲生的弥天大耻。但只要想到这是他和小飞的孩子,他竟感到苍天待他实在不薄。刚得知有孕那夜,小飞抱着他时差点顶进子宫,他慌乱推他,这才知晓自己已有不想伤到孩子的觉悟。或是因为孕期情绪格外波动,他竟不由怔然流泪。玉尘飞惊讶地哄他。“你不喜欢就算了,说过不欺负你的,别哭了。”他却只能不停摇头。
沈劲松并非木石心肠,玉尘飞对他的真心他早有觉察,他知道自己若开口告诉他自己身怀有孕,玉尘飞会多么惊喜;沈劲松也知道玉尘飞本该成为多好的父亲——一定会是那种孩子们最爱戴的父亲。若是女儿,非得被他宠上天,星星都给她摘来;若是儿子,必跟他打成一片,毕竟他自己还是孩子王般个性。
沈劲松本就不时心境软弱,现在有了孩子,多了血脉相连的牵挂,似乎变得更加自私了,甚至想就此留在玉尘飞身边。一家三口,这个词语竟如此动人,即便乱世横流,与他们这个小家又有半分干系?他和小飞若是联手,无论如何都能自保的;较之山河众生,他倒更想掏心掏肺给眼前人和未来人了。
到这时他才明白,慕兰太子那句”沈将军身怀有孕,是否还能按原计划进行”是多么意味深长。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可他今日若是气短,纵能成全小家安乐,来日必有千千万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正因朝夕共处,情人的狼子野心没人比他更明白,纵然稳住了这几年,再几年,兵强马壮了,照样要挥师南下。当真乱世横流,他枕边人便是始作俑者,又如何能事不关己。
故而他虽有无尽不舍,最后还是应了那句,男儿到死心如铁。
“计划照旧。”
他当日是这么回答狄国太子的。
所谓计划,便要将故事从头讲起。
被押赴西幽前夜,景都天牢里,梅旧英与啄香联袂而来。
“春风烧不尽,野火吹又生。为今有一计能斩草除根,一举叫西幽灭国,不仅能复我大景十四州,还能将西北疆土绵延数千里,直至王庭,成就百代未有之功业。”梅旧英诚恳道,他的眼里闪闪发光,还似十几岁时的少年登高言志,指点江山。
这计谋说不上新鲜,若有三国,总少不了合纵连横。
只是这第三国,狄国,一直都遥隔着浩瀚赤水,不显山不露水,连景国史书上写它,都跟传说似的捕风捉影,写它有何等美丽的珠宝,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