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三岁上进府,到如今二十七岁。
十几年来跟在了雷管事身边,替他跑腿办事。这些年,他看着雷管事一届届地把人买回来,教他们规矩,按照秉性和能力分派到各处。
叶家是百年世家,规矩自然是明晰的,一条条的罗列着,如同一个个框框,让人知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不要越雷池一步。
叶雅茗先把规矩写下来,让新买的这些人背诵,跟叶家调教人的方法如出一辙。可后面这积分的设定,就点睛之笔了。
叶家仆从刚入府时,骤然从随时被饿死的窘境中进入到一个安稳的能吃饱穿暖的环境,自然是很感恩的。但时间久了,就失了本心,开始为干多干少、钱多钱少计较起来。
有些人平时干活懒怠,却凭着一张巧嘴,会拍马熘须,被主子看中,成为了主子身边第一得意人儿。这种事不少见,也让其他老实干活的人忿忿不平。这便滋生了歪风邪气。饶是老太太和大太太治家甚严,各种龌龊事时有发生。
但如果把任务细化,逐条打分,谁干多干少,谁干好干坏,一目了然。到时候换作积分,这些积分再换成钱,吃饭穿衣甚至建宅子娶妻生子,都可以凭勤奋努力可以实现。
如此,投机取巧的歪风邪气就能制止了。管人的轻松,被管的也舒服,真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姑娘这东西真是太好。多谢姑娘。”他喜滋滋地道,
“这张纸你誊抄后张贴,自己留底。这批人就交给你管了。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不找他,只找你。如果你做得好,就专管这一块儿,以后徽州和其他新买的茶山要买人做事,我都派你去调教。”
听了叶雅茗这话,孙安既兴奋又惶恐。
“我愿意一试。”他道,“要是我做得不好,姑娘随时可以替换掉我,我绝无怨言。”
叶雅茗点点头:“行,开始训话吧。”
她在庄子上呆了小半日,看了茉莉花的情况,这才回府。
一回府,她就听叶老太太道:“茶厂那边闹起来了。”
“啊?什么情况?”叶雅茗递到嘴边的茶盏又放下。
“听说你买新人去制茉莉花茶,他们说茶厂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徒弟呢,勤勤恳恳地替叶家做事一辈子,怎么不选他们,反买了新人?为了这事,潘师傅他们几个制茶师傅特意来找了你祖父,想要个说法。”
叶雅茗被气笑了:“他们成为制茶老师傅,也是叶家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会儿倒成了大功臣,都敢凭着老资格质问上主家了。要是这次妥协了,往后咱家茶厂不得由他们说了算?”
“可不是?你祖父也被气得够呛。”叶老太太道,“不过呢,几辈子的老脸了。我估摸着,你祖父就算生气,到头来还得妥协一二,给他们几个名额。”
“不要。”叶雅茗站了起来,“龙井茶那里,全选的他们的徒弟,这已是顾着他们的面子了。他们还不满意,竟然有脸闹,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去看看。”
说着她叫人备车,去了茶厂。
茶厂里,叶崇明听几个制茶师傅软话硬话地说了一通,脸色十分不好看。
听闻叶雅茗过来,他端起茶盏:“这事一会儿再议,你们先忙去吧。”
几个制茶师傅互看一眼,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刚走出门,就看到了正上台阶的叶雅茗。
“三姑娘。”几人露出笑容,朝叶雅茗行礼。
孟吉已在廊下迎着了,见状连忙道:“姑娘,老太爷在屋里等您呐。”
叶雅茗朝潘师傅等人点点头,迈进了门槛。
“几位师傅请吧。”孟吉又对潘师傅作了个手势。
见得外面的人都下了台阶,叶雅茗问道:“祖父,您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叶崇明苦笑:“我生气的正在这里。这些师傅,掌握着咱们叶家的制茶秘方,他们的儿子、孙子或徒弟此时还在山上制龙井茶。如果不给他们脸,他们就算不往外卖秘方,也得给咱们使绊子。”
要不是这样,潘师傅他们一群签了死契的奴仆,怎么敢威胁主家?不过是知道叶家不能把他们卖出去,也舍不得将他们打死,除了妥协这条路别无选择。
叶崇明快要气出内伤来了。
“这是跟外界接触,想方设法卖秘方的人。”叶雅茗掏出一张纸,放到叶崇明面前。
“背叛叶家的人,以前怎么处置的,这次就罪加一等处置他们。潘师傅几人和他们的家人,一家老小全都送到徽州那边的茶园去,让他们开垦荒地、种三年茶树。如果再不知悔改,再卖出去。到时候咱们把龙井茶的制茶秘方一卖,他们掌握的东西就一文不值了。”
叶雅茗知道世家都有处理背叛者的手段,心狠一点的直接杖毙;心慈一点的则一碗哑药下去,再将人卖到西北矿场去采矿。会写字的,甚至把手都给废掉,以确保他们不能以任何方式泄露主家的秘密。
俗话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