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太低了,低的让曹郢只是隐约仿佛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又被他的笑声覆盖了。
曹郢以为那是他听错了。
“你让我回家……我总得回去收拾东西。”
叶容臻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眼底尽是茫然之色,他喃喃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阴沉沉的天便下起雨来,雨打湿了车窗,霹雳啪啦的样子。
叶容臻身上没有湿透,眼睛却仿佛湿透了,又没有流下眼泪来,全身都弥漫着一层霜意。
曹郢总觉得叶容臻那一瞬间不一样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天,叶容臻从云上落在泥中都没有跌落的骄傲,被他三言两语,一刀刀的沾着血和肉,从他身上被剥离了下来,剥离的过程大概很疼,疼的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一截子猩红的口子,还在不断的冒着血花。
曹郢将叶容臻送到了叶长海帮忙新找的公寓。
他大略看了眼,地方不大,地段也不好,但是胜在清净,没有城区刺耳的噪音。
叶容臻如同失了魂魄一样下了车。
曹郢刚想提醒他拿着伞,又看着前头人踉踉跄跄却头也不回的样子,气道,淋死算完。
车子掉了个头,经过叶容臻身边的时候,还嚣张溅起了一路水花。叶容臻被溅起了一身的水。
这时候又下着大雨,他一步步踩着雨水进了家门。
整个人都仿佛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一片。
进了了家门的时候,刚好遇见叶长海将陈婉送到了家,又下起了雨,这会儿在房内避雨。
叶长海开了门,见叶容臻水鬼般的模样,连忙拿了毛巾给他裹了起来,陈婉给他去熬着姜汤。
这爷两便在外厅坐了下来。
叶容臻头发丝还淌着水,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生了场大病。
叶长海拍拍叶容臻的肩膀“你今儿怎么不打伞,看这淋的,你爸爸没了,你是叶家的男人,你要好好撑着,可别倒下了。”
叶容臻对这位长辈带着些孺慕之情,他说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许婉这时候出来,端着姜汤面无表情的放在叶容臻的面前,便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叶长海叹息,“许婉受了些刺激,你这些日子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了。”叶容臻往卧室里看了眼,门闭的紧。“这些日子,麻烦伯父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这道理叶容臻还是懂的。“你爸爸活着,该多心疼你们娘俩。”似乎是想到了去世的弟弟,叶长海扶了扶眼镜,眼底有泪花闪动。陈婉比叶市长小了十岁,年轻的时候便是个美人,又常年保养,如今也看起来不过是三四十岁的模样,没有一丝老态,反而多了几分年轻时候没有的韵味。叶容臻轻声叹息,他妈妈什么都好,就是太脆弱了些。送走了叶长海,他敲了敲卧室的门,“陈女士,是我。”良久,他听见陈婉说“阿臻,你让妈妈一个人呆会吧。”叶容臻在门口站了半晌。
良久,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来。整整一周。
陈婉窝在卧室里,足不出户,叶容臻每天都按时把饭食放在门口。
有时候吃了,有时候原封不动。到了第八天,叶容臻敲了敲门,再次将面包和炒米放在了门口。
这是他特意从小区门口的小饭馆里买的。
他知道她爱吃这些。他敲了敲门,靠在木门上,半倚了下来。
竟然难得是一副颓唐的神色。
他的傲气如同剥皮一样被血肉模糊的剥走了。
只剩下了伤痕累累的嫩肉。如今他碰一碰都觉得疼,整个人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空洞来。
“陈女士,我很难过,最近变化很大,我好像活在无底的深渊里,您好好的,也许我还能撑下去。”
他的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似的。
但是仍然没有哭出来,他始终克制着自己。
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了,他怕连他也撑不住了,谁能守护住他的陈女士。叶容臻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电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仿佛一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冰冷而绝望的的灰。
“陈女士,我出去一趟。”等叶容臻走了,陈婉从门缝里露出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而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这个孩子,为了她付出的究竟是什么。
付出了一身骄傲,付出了一身尊严。
成了曹郢身边的一一一条狗,被随意践踏的狗。
人往往有珍爱的东西,因着这份珍爱,便有了软肋,有了软肋,便要任由拿捏。当他所珍爱的东西抛弃了他,从此便再没什么能伤到他了。
陈婉却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她想到那天摸到自己腿上的那只手就觉得恶心,又回忆起来这孩子伤了人时候那血腥的画面,眼前一黑,心脏又疼了起来。她太难过了,整日浑浑噩噩的活在噩梦里,就是噩梦里,那个男人仍然不放过她。
她现在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