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经历过被辜负、被遗忘、被忽视的滋味,才明白其中的绝望。
罗喉计都心神一震,他想起千年前之战。万劫八荒镜中的一切犹在眼前,柏麟的决绝和自己如今应有的恨意又被摊在眼前。
其实他有一段时间没想起那段记忆了,先是忙着为柏麟聚魂,又是斩荒纠葛不断……
“现世之人应当做现世之事,过去种种皆是虚妄,不如怜取眼前人。”
紫宣正欲离开又被罗喉计都叫住:“那你的眼前人呢?”
“……自是尽己所能。”
前些日子他神魂初归,过往于他而言犹如雾里看花全无情感。可是日复一日,记忆纠葛闪现,脑海中斩荒的种种便越来越多——温柔浅笑,开怀畅饮,有意捉弄,烦扰蹙眉,情到浓时……后来他再去找寻斩荒,却发现他隐匿了行踪,就连手下的逆云和蝶蔓两个小妖都全无气息。
他一边担忧,又一边心中升起不合时宜的自豪——果然是斩荒,不愧是斩荒。
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寻斩荒,无法再放任的地步。
这边紫宣未得消息,柏麟却从司命处得了些有用的只言片语。司命有个爱好是写话本,是以喜欢搜罗三界中的大小事宜。前些日子他准备写一对兔妖豺妖间的悱恻缠绵故事,却发现这两位主人公失了踪,周边一查探竟有恰好四十九只妖失踪。联系斩荒重伤,十有八九这些小妖是被抓去炼了妖鼎。
柏麟能想到,天界其他人想到也是早晚的事。他急忙让罗喉计都通知紫宣,一起查探炉鼎位置,争取在天界其他人寻到斩荒前找到他。
却是晚了一步。
又不如说偏偏早了一步。
斩荒所见的,便是紫宣、柏麟与白虎领头的天兵一同捉拿他。
“斩荒,你已犯下弥天大错,还不随我回天界领罚!”白虎充作先锋叫阵。
斩荒勾起嘴角,抬手之间妖力充盈,直接轰得白虎爬不起来。
这委实不对劲,那日斩荒伤得极重,虽有多日不见,也不可能恢复到如斯地步。紫宣怕他人重伤斩荒,更怕斩荒再造杀戮,因而提剑迎上。
“斩荒,收手。”他挡在斩荒面前,也挡在他人面前:“你已经输了。因为贪权,导致妖界上下受尽三界的围捕,因为贪胜,你毁了妖族的大好势头,”紫宣说道:“如今收手尚有……”
“贪?我如果不贪,这三界还会记得有我一个斩荒吗?”斩荒神色乖张,语气中尽是不屑:“你生来就有人将一切双手奉上,自然不会理解我之苦闷。”
斩荒的状态不对。
在场之人唯有紫宣与柏麟意识到这点,紫宣与斩荒曾朝夕相处,情感甚笃;而柏麟与斩荒一体同源,所猜所解更胜于旁人;其余人等只觉得斩荒嚣张至极,不思悔改。
“紫宣,由你而起便由你而结,不如我们打一场!若我赢了……”
他低低道:“……仇也好,怨也好,只要你活着,我便将你囚在身边一生一世。你死了,我也会为你在三界之中重聚魂魄;来世再见,你也必然是我的。”
斩荒不似在做山盟海誓,倒像是陈述一桩人所尽知的常识。
“若我今日败了……败了我也认了,活该我这一生不悔不悟。”他转身背对着紫宣,是以紫宣并未有机会看到他脸上的失落惨然。
“好。”紫宣回头道:“尔等暂且等候,我先与斩荒一战。”
紫宣与斩荒缠打起来,斩荒时而步步紧逼出手毫不留情,时而且退且让只作抵挡。术法招式看似狠辣歹毒,却都伤在不重要之处。紫宣心中染起点点希望——斩荒仍对他有情,他在竹林中祭了一道阵,可以暂且困住斩荒……若斩荒应承了他顾及苍生不再谋算,他必倾尽一切护下斩荒。
战及阵中,斩荒嗤笑:“以血祭阵,莫不是想与我同赴黄泉?”
“今日我绝不会让你再危害三界苍生!”许宣勉力支撑。
“苍生如何,与你我何干?道义如何,又与我们有什么牵连!”斩荒恼怒更甚,紧接着的一掌震得紫宣肺腑剧痛。
白夭夭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斩荒的实力怎会如此强盛,如今许宣已恢复仙身成了紫宣,怎么还是被压制成这样!目之所及见白虎星君偷偷入了西北方的山洞,白夭夭悄步跟上。只见山洞之中有一巨大妖鼎,饕餮伏倒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
白虎星君按照下界前羲玄的嘱托,将玄武星君的几滴血融入其中,妖鼎突然剧烈晃动。
斩荒耳内嗡嗡作响,胸腹间气血翻涌,勉励张开双唇开口呛出的却是腥热的血。他将自己与炉鼎相联,又让饕餮抓来四十九只小妖炼炉鼎以作妖力之源。现在有人用至阴的神血断了他与炉鼎的关联,先前的伤势再也压不下去。
他败了。
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他与紫宣之间,他以为自己知紫宣远胜于紫宣了解他,却是他错了。
他一世小心,也精算于阵法,没想到今日遭了天界和紫宣的算计。
天兵将近,紫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