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杀死在陆沉脚下。
年轻的小道士,太过年轻。以至于日日被香灰熏染的鼻子竟然嗅不出来那遭小狐妖骚扰的白面笑笑书生实际上也是只妖,还是妄图靠吞食他妖内丹来求道行登仙路的冷心兔妖。皮毛生得好看,连妖气也淡,小道士只当他真是书生,挺身而出驱了那妖气冲天龇牙咧嘴的小狐狸,却未想自己没等到感谢,而是开膛破肚的报复,尸身凉透了面上还是副愕然模样,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了。实在可怜。
陆沉挂在树枝上咂舌,他的身外化身太多,如今舍得给这死相凄惨的小道士假惺惺叹气惋惜的只有这条三角脑袋浑身如磷光泼墨般的蛇。但也无甚同情,只是觉得那张留着稚气的脸明明能死的更可爱些,现在却只是呆然蠢相,可惜。换做是他下手,必然要生啖其血肉,看小道士怕到面皮又白又抖还簌簌泪下的样子才行。
对那白面兔子,陆沉只当是滚到脚边的石子,想走捷径凑足道行一招升天实属痴人说梦,被个小道士破了局就原形毕露,现下犯了杀孽更是难成仙。他陆沉依在这林子里许是千年有余,心思难测,凭着一腔无从捉摸的兴致修行,高兴了放几个来捉妖的半吊子回去,不快了杀人放火连开三月群妖宴。如此行事反倒窥出了几分成仙之道,偏不感兴趣,根系扎进这魇林地底继续做个山林野妖。而现下他刚百年梦醒,就以蛇眼看了场烂戏,虽无聊,却也解了些闷,连带那小道士的桃木剑都顺眼些。他懒洋洋地顺着树干游下去,想着等小道士的鬼魂离体便做个感谢、送他去投胎吧。
常人身死就会魂魄离体,道士则不尽然,像是门自保的手段。可惜此处没有别的同门助他,陆沉甚至更喜欢他袒露着腹腔内红红白白黄黄色彩的惨样,小道士的魂只得不甘心似的挣扎了那么几下——在陆沉眼里——然后雾一样的散出来,凝成具面露茫然的透明人型。
果然是长得呆。陆沉想,吐着信子从小道士尸体的腹中爬出来。他刚醒,身上冷得厉害,哪怕死尸也能温他几分。那魂魄似是有了几分神,却不看自己身体的惨样儿,睁大了眼和陆沉这条蛇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喃喃自语:“我就说那时树上一定有条蛇的…”
他说的那时自然是被兔妖丢在树下,血液争先恐后的从这豁了大口的皮囊里出逃,可他意识未散,只能无助体会身上温度一寸寸降下来,而那双留了些光泽的玻璃眼珠里确实映出了陆沉的身影——在树叶间隙中闪烁的红眼睛。
陆沉又泛起懒,他反悔了,决定不要带这魂出林子,就让黑白无常自个儿来勾。他绕在尸体僵硬的五指间,要把蛇躯盘出结来似的,然后再心满意足的舔那些干涸在皮肤上的血迹。小道士皱着眉,看起来老气横秋的,说:“很脏的。”
陆沉哑然失笑,怎么也没想到这小道士对着条蛇也烂好心,是没看到自己已横尸荒野了吗?别说蛇,就是蚂蚁也能分食他干瘪的肉身。可转念,那自己都摸不清的兴致又浮上来。小道士打眼看过去就是个在道观里被牛鼻子老道们灌输着长大的,规规矩矩又板正的神情,连毒蛇都在他训诫劝阻名单内,颇年轻可爱的一张脸,却像埋进香灰中许久,没什么生气。想来是个不知情爱快乐为何物的——陆沉又叹气,他的这具化身冷血却不太冷心,看到这种比自己还了无人生乐趣的就想拯救一下。于是他朝着小道士的魂爬过去,近一步便粗壮一分,直至变成为蟒蛇大小才盘绕着把小道士圈进怀里,对着反应有限的魂魄说:你抬头看,有花。
魂魄能做的反应自然不似真人,看到蟒蛇口吐人言也还迟钝的皱着眉,好像还要教育它莫要舔食尸体上的血液。可陆沉的本音很让人难以抗拒,灵魂这种本源纯粹的更是,小道士便乖顺的在蟒蛇禁锢下抬头,看向身旁这棵大树交错树枝间唯一一朵花。七瓣花,白的,却在他看过去时自花蕊中渗出甜蜜的金橙色来。
小道士一下子就陷入痴境,对陆沉可以展开的幻梦不做抵抗——虽然本来也做不出来什么——他那双翠色的眼中落了花蜜,随后便融化了似的,依靠在蟒蛇身上。
明月挂竹间,醇香美酒如蜜如糖,温泉氤氲,玉体横陈,无外是熄了高歌调笑声的酒池肉林。
夏鸣星趴在池边,身上的衣衫尽湿,贴在皮肉上发着冷。脑袋还在晕,他知这是种错觉,饮下的酒不过是种蜜,熏得他脸热,却没什么酒醉之意。只好像有那么几秒昏沉过去,醒来那些靡靡乐声便停了,穿着暴露令他不知该把眼睛放到哪里的佳人们也沉寂了,好像大梦初醒。他猛地打了个寒噤,明明半身还在温泉池内,却冷得哆嗦。倒不是因为惊觉美女佳肴皆是幻术,自己差点被拖入极乐地狱,而是从身后贴上来的身躯太冷,像蛇,更像死人,冻得他下意识瑟缩起来。
他发抖的样子不多见,逗笑了那人,愈发紧靠过来,唇齿咬着他的耳朵闷声笑:“怎么这次醒得这样快,不喜欢温香软玉?”这声音很耳熟,夏鸣星呆呆地想,掰着他臀肉的手和蹭进腿缝里的棍子也很熟。
“啊…”他低呼,不只是因为那根被温泉暖不热的又冷又硬的东西往上顶了顶,更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