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贵胜醒来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
说来唏嘘,人老之后,他总爱和后辈回忆当年岁月,一边缅怀青春奋斗史一边感叹一代不如一代,可是真的让他回到以前,才发现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怀念从前。
二十七岁的胡贵胜刚从小县城搬来建市,在市区开了一家小型家电店,收入还不错,勉强能够度日。
原本,在他跟后辈的侃谈里,他每次都会花大把口水去跟他们说,自己当初从县城家电店的一个推销员做到自己在市里开了一家自己的家电店,成了各大品牌的经销商,是多么不容易,而这家店就是他成功的第一步,他多为自己当初的奋斗骄傲和自豪。
然而,真的回到那段时间里,他才想起自己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没错,从推销员到经销商不容易是不容易,但是他其实一点都不自豪。
这样一家沿海小市的小经销商的话语权还是太小了,一个厂子出来的同一款产品,同样的出厂价,大型经销商能用少一半的价格拿到货,而他这种小经销商只能老老实实用原价拿货。同样的售价,人家赚得比他多了不知道到多少倍,而他甚至不敢和大家电店打价格战,人家是减少利润来增加销售量,而他要是降价,只能倒贴利润来赚吆喝。
这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胡贵胜心里,让他在不知道多少个深夜气得辗转难眠。
他不服啊,凭什么人家都在吃肉,而他只能喝汤?
所以,二十七岁的他不止不为自家的小家电店自豪,反而只要想起自己家的小卖部,处处都是嫌弃。
“想要扩大店面。”成了他每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可是扩店就要租新的商铺,而他手里的钱只能付上每个月的房租和家里的生活费,眼看着自家老婆没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连奶粉钱都攒不够,他哪来的闲钱去扩大店面。
于是那会的胡贵胜想了个招,把外地的厂商货偷偷转到厂商本地去卖——行话叫窜货。
那个年代,消息都没那么灵通,一个品牌要在全国建立口碑极其困难,大多数都是本地厂商在本地有口皆碑,卖的贵又卖的好,而到了隔壁省市,可能甚至没人听过这个牌子,那厂商想要建立隔壁省的口碑,只能降低价格,用低价来换名气和口碑,等到群众基础稳定了,才能卖到本地价。
这中间就有差价了。
比如,一家在南市的冰箱厂,在南市本地卖三百块,到了建市,只能卖两百五十,而胡贵胜要做的就是把厂商用两百五十供给他的货再找关系卖回南市,而他只卖两百八十,比南市本地价格少二十块,自然而然就有人不买本地正规渠道拿来的货,而来买他这边价格跟便宜的货。
而他自己的账面也干干净净,卖出一台算一台嘛,反正确实也是卖出去了,至于是不是在建市用两百五的价格卖出去的,那这就别细问了。
这一手让胡贵胜赚出了隔壁一家三十平的店面,顺利让他的收入翻了一番。
胡贵胜看着眼前那个年轻的,正在给自己新店开张剪彩的自己,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得意,“自己脑瓜子是要比别人灵的,不然怎么不见别人扩店,光他一人年年扩大店面?和他同期的那些小家电店,要么被他吞并,要么自己熬死改行,而他,三十多就开了一家建市数一数二的家电商场,赚得跟当初那家小店面都不是一个量级的钱。”
胡贵胜砸吧了下嘴,感叹起来,“要我说还是得这么搞,赚钱嘛,不寒碜。”
不知为何,他还没说完,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个声音来,“你这样做真的对吗?”
胡贵胜在原地愣了好一阵,茫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抓不住,莫了,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样做对吗……?对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此时,他心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给你一次修改的过去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改变眼前的局面?”
“我为什么要改?”胡贵胜想不明白,眼前这样大好的情形,他到底要改什么?
虽然他发家的手段是不光彩了些,但是最后他赢了,这世界的规则不就是尔虞我诈,胜者为王吗?
成王败寇,各凭本事,他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难不成让他反省自己为什么违背和工厂的协议私下蹿货?然后继续在自己那家,摆完了电器以后挤得连身都转不开的小店面里熬日子吗?
有必要吗?
胡贵胜想不明白。
这次,没有声音再出现。
胡贵胜还在怔愣间,突然,他感觉自己腰上好像被人退了一把,一股大力袭来,猛地把他推向了那个二十来岁的自己。
胡贵胜闪躲不及,一边撞向自己一边拼命挣扎,想要稳住身形,可就在他打算往年轻的自己身上借力,好站定身体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胡贵胜眼看着自己像是被那副年轻自己的身躯吸住一样,手指渐渐融进年轻人的胸口间,仿佛指尖碰到的不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凡躯,而是陷阱了绵软的果冻之中,触感滑腻冰凉,而且那副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