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旦的目光正穿透浓厚的云层凝视着这片大地,仿佛先君伯禽之灵就在曲阜的上空回荡,当年北击齐国、南伐楚国的一代名君僖公的身影仿佛就在他们的眼前浮现。
而在他们三人的背后站着的,是天下姬姓共同的祖先后稷!
在大辂、大旂以及神器繁弱之弓的加持下,歌颂了鲁国三代神君与先祖后稷的,对阶下的叛军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他们的心中原本就在动摇,此刻在歌声与先君之灵的威慑下,更是连一丝战斗的意志都提不起来。
甚至于握持着武器的手臂都在微微发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抛弃兵甲,向鲁侯与宰予俯首臣服。
那些阳虎的死忠党羽虽然依旧还在作战,但他们的后背也禁不住爬满了虚汗。
他们可以不怕鲁侯,不怕三桓,但不管是出于对鬼神的畏惧,还是出于对先祖的崇敬。他们都不能不怕周公、伯禽与僖公,更别提那远在他们三人之上的鼻祖后稷了。
阳虎麾下的上军三旅出现动摇,对于公宫的攻势也骤然放缓。
那些原本打算阻截鲁侯的士卒,更有不少人默默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哪怕身后的官长拿着刀兵强行逼令他们上前,他们也宁愿挨上一刀,而不是攻打有先君庇佑的鲁侯。
而那些原本躲在沿街房屋中观察着局势变化的曲阜国人,也被牵动了情绪,他们追思鲁国公室先代遗德,感念周公、伯禽昔年的功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男子们不论老少,纷纷冲出家门,或持农具,或在树上折根木棍,穿着布衣便要出来与上军作战。
而妇人们也纷纷站出来支持父亲、丈夫与儿子,站在家门前冲着上军叛党指指点点,呵斥这些不肖子孙不念先祖的恩德,妄图跟随贼人颠覆国家,毁伤伯禽、僖公好不容易才创下的基业。
上军将士们也大多是曲阜的本地人,他们看着这些愤怒的想要与他们动刀动枪的街坊邻居,又看了眼那些掐腰骂街的妇人们。
他们只觉得自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跟着阳虎造反。
阳虎见势不妙,赶忙高声喝令道:“不用怕!这不过是一帮要入土的老不死与不通道理的妇人罢了!
难道他们还能阻拦我的兵锋吗?各都邑的战车已经抵达曲阜郊外,等到他们入城,我们的大业马上就可以成就!”
阳虎命令上军攻击老弱妇孺,然而命令下达后,却没有一人敢于行动。
这倒不是上军打不过这些人,而是这些起来反对阳虎的国人中,有不少就是上军士卒的亲族长辈。
哪怕他们与对方没有血缘关系,按照周礼中的战争礼仪,与诸夏国家作战时,他们也不能击杀长着白发的长者,最多只能将他们击伤而已。
如果俘虏了老人,他们还得将其无条件释放。
对待敌国的老人尚且如此,对待本国的长者,上军士卒哪里下得去手?
但是阳虎的命令已经下达,如果抗命便又是违抗将命。
上军士卒立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面对这样的困境,站在队伍前方的一名上军甲士只是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
他喊道:“违抗上命是不忠,杀戮长者是不义。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受伤来换取解脱!”
语罢,他挥剑划过自己的手臂,豁开一道口子。
随后,将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向阳虎拱手道。
“按照的准则,两方交战中如果有战士受伤,受伤的将士将不在继续参与作战,而是回营地疗养,旁边的战士也只能观战,不得参与替补。
现在我已经受伤,请阳子准我归家疗伤。”
他此话一出,站在他附近的甲士们眼前一亮,纷纷效仿。
“我等皆已受伤,请阳子准我归家疗伤。”
但阳虎此时怎么可能答应他们的请求?
如果他点头应允,要不了多久,他手下的上军三旅估计得有一半人要请求归家。
阳虎道:“战场之上,岂能全都按照来行事?诸位难道忘了当年宋襄公在泓水战败的事迹了吗?请各位再坚持一下,如果能够成功,我必将有所回报。”
阳虎画饼,但上军中的大部分士卒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吃了。
那些之前划伤自己的士卒重新捡起兵器,冲着阳虎倒戈相向。
“鲁国乃是礼仪之邦,背弃了礼的准则,就是远离了周公的教诲。背弃了先祖的遗训,还如何做鲁人?倘若阳子不允我等归家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听您的号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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