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林的目光从芯片上移开,转过身来看着陈奥,突兀地伸出刚才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摸了摸陈奥脖子上青色的、完全不明显的腺体,然后问他:“小奥,疼吗?”
陈奥愣了一下,没想到吕文林会这么反问他。
割开腺体下的皮肤,再植入一块不属于身体的金属结构,长期以来带着它生活,取出来的时候还得再经历一次这样血淋淋的重复。
就算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疼痛对他来说也已经是司空见惯,可从来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他笑着牵住吕文林抚摸他的右手,把人拉进他的怀里抱着,撒娇着说:“疼死了,疼得要命。”
吕文林不习惯被人摁在怀里的拥抱。
他在陈奥的怀里挣扎了下,听到陈奥的声音贴着耳畔传入他的耳朵:“哥哥你别动,让我抱一抱,抱一抱我才会好。”
吕文林只好不动了,用手别扭地顺着陈奥的背往下捋了捋,算作回应。
良久,陈奥松开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问:“哥哥,这园子里的花,你觉得好看吗?”
“嗯,好看,”如此用心培育,自然不会不好看,但吕文林有些意外:“小奥,你喜欢花?”
陈奥又怎么会喜欢这些东西,纵观整个联盟,能让他提起兴趣去应付的人和事都少之又少。
只是吕文林不知道,除了那个黏土娃娃,其实陈奥还从南安带了一样轻巧的小玩意回北联盟。
当初吕文林从游乐场拿回来的发蔫的那朵玫瑰花,第二天想着找个瓶子出来养一阵,却发现花已经不知在何时不翼而飞。
吕文林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把花当成垃圾和其他杂物一起误收拾了,也就没太在意,但其实这朵花的最终归属,是被陈奥偷拿去了。
他把发枯的玫瑰花瓣晾晒好了,拼接起来,做了一页标本书签,一直夹放在自己常读的书里。
似乎从八岁之后,他就没再亲自做过什么东西。
他的那双手,是操作驾驶杆和拿刀握枪的手,是被粗绳砂砾磨出糙茧的手,也是沾染了无数杀戮和鲜血的手。唯独从没接触过这么娇气的东西。
手艺有限,书签做得也并不精细,陈奥甚至说不上来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在他住的那间客房里,面朝着书桌,有一面向阳的、采光很好的窗户。有时无聊了,从书里拿出那片玫瑰书签,对着午后的太阳光照一照,就好像又回到了在游乐园的那个下午。
陈奥归因于他在短暂地着迷于吕文林接过花的那个瞬间,眼里闪过的欢喜和一点点的慌乱无措。这让他想起自己难能可贵的那点童年里看过的绘本故事,一位孤独地守护玫瑰花的小王子。
他拿走了吕文林独一无二的第一朵玫瑰花,有机会的话,他想还给这个人一整个的玫瑰园。
后来陈奥明白过来,他努力将这朵新鲜的活物以不腐的工艺保留下来,是为了纪念自己百年难遇的心动。
陈奥没回答吕文林问的喜不喜欢,只看着他说:“哥哥,我把这些花儿,连同整个园子,都送给你好不好?”
吕文林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慌乱地拒绝了陈奥的这个礼物。这礼物太过贵重,就是把他卖了他也接受不起。
“小奥,”吕文林又喊了他一次,“我真的还应该叫你小奥吗?”
这一次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当然,哥哥想怎么叫我都可以,”陈奥愣了半晌,又一次把他整个拥进怀里,“我得重新介绍一次自己,北联盟军事统战部总指挥官,陈奥。”
第二十一章
南安主城对外消息闭塞,吕文林也很少能看到关于境外的报导,但北联盟军事基地的陈姓……他所知道的,唯有联盟的最高领导人陈仲恒。
“陈仲恒先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吕文林轻声开口问。
陈奥轻蔑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应了:“他是我父亲。”
吕文林被他的回答愣住了。
言奥。孤儿。小哑巴。
假的。都是假的。
姓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不会说话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北联盟。少校。指挥官。这些才是他耳听为实的。差着十万八千里的头衔汇聚于眼前这一个人的身上,既是合理,又是荒谬。小哑巴不是哑巴,不是乞丐,不是流民,他因一时恻隐之心捡回来的小东西,是因政变而流亡南方的北联盟继承者。
吕文林越发觉得自己傻愣愣的。居然就这么收留了一个出身显赫尊贵,早已接受过高等教育的Alpha,把他送到南安的中学校园里借读,还和人相处了如此长的一段时间。
原来他一刻也没有了解过小哑巴,他很长时间以来自以为的、亲密的“家人”。
“哥哥,怎么了?”陈奥在发愣的吕文林面前挥了挥手,像在确认这个人的灵魂还停留在身体里。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应该回个电话给永明他们。”
吕文林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