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刚醒,我就觉得嗓子疼得烟熏火燎,非常适合喊几声宝鹃。
我强撑着起床洗漱,打算去上班,却越发觉得头重脚轻,一个趔趄坐到沙发上。薛远原本在厨房,注意到动静直冲过来扶我,我晕晕乎乎地想,这爆发力,八百里开外取上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
然而薛远的心理素质这会儿没跟上,他吓得脸都白了,攥住我胳膊的那只手紧得跟铁钳似的,声音竟然有些抖:“你怎么了?”
我鼻音浓重:“感冒了,好像有点发烧。”
在薛远的密切关注下,我夹着体温计躺回床上,时间到了拿出来一看,果然发烧了,床头柜里就放着感冒药,幸亏没过期,不然还要支使薛远跑一趟药店。
薛远似乎不肯出门了,待着我床边很忧虑地看着我,面色凝重,眉头几乎拧成死结:“不用去看大夫吗?”
我迟钝的大脑转过一个弯,薛远当初在古代,医学没那么发达,或许像风寒这种小病就足够要命,所以他才这么紧张。
于是我拽开疼得厉害的嗓子,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没事,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还是皱眉:“真的?”
病来如山倒,平日里积累的疲劳雪崩一般压来,浑身酸乏无力,感冒药的催眠效果也渐渐出现了。
我缩进被窝,昏昏欲睡:“真的,先让我睡一觉,再不好就去医院。”
薛远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伏在我的床头,漆黑深沉的眸子直盯着我。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发梢蓬松地翘着,我平日看到,总想上手摸一摸。
我此时已经没什么理智了,遵从本能伸出手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果然触感极好。他被我这一爪子吓得愣了一瞬,又似乎有些无奈。
我眼皮子打架,说话都是气音:“乖,听话,薛远……薛遇之。”
话音刚落,薛远整个人完全僵住,定定地注视着我,眼神隐约有些复杂。
我已经陷入昏沉,在最后一念中觉得有些异样,他这字叫不得吗?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并不踏实,各种乱梦纠缠相连。
恍惚变成一块蒙昧的死物,周身一阵冷一阵热,才下火海又入冰泉,刀削斧凿将我解剖又洞穿,切磋琢磨循环往复,像是非要将我塑成一个形状,痛得灵魂都要移位,我动弹不得,疲惫而空洞地思考,何苦要有知觉。
良久周遭变换,我独自坐在屋檐的阴影下,脚下石砖爬满湿润的青苔,其上纹路让我认出此刻身在幼时的老宅,背后传来老人浓重浑浊的咳嗽,夹杂着细碎的咕哝,不是什么好话,所以我没有回头。
又转眼发现自己站在厨房中,空间逼仄,光线微弱,正对着的灶台上,铁锅里传来沸水的声音。
我似乎还在生病,浑身脱力,头疼欲裂,闻不到食物的气味,只能听到紧闭的房门外有男人和女人互相呵斥,间或有东西摔碎在地上,很吵。
这些响动太过刺耳,我避无可避,徒然地闭上眼,片刻后,门外只剩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最后女人的哭声也断断续续地消失了,我缓缓坐到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泥雕木塑一般,在无边的黑暗中长久静默,也不知是不能动,还是我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周遭的晦暗在这声音中渐渐褪去,蓬乱的野草肆意生出,在清新而夹杂着泥土气息的风中倒伏。
似乎有人骑着马悠悠靠近,马蹄落在眼前,我抬头看去,冷色的盔甲与枪刃闪着模糊不清的光,马上的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束起的发尾随风拂动。
他开口问我:“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的喉咙还是很疼,说不出话,只能努力地将眼睛睁大,想要看清这人的面目。
我在这努力之中睁开了眼,醒了过来。理智渐渐回笼,彻底清醒,看到眼前人的这一刻,我直接宕机了。
……我怎么躺进薛远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