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出去,我要问问他——!”江眠声音嘶哑。
泠风沉默了一下,道:“罢了。”
这样的回答让阿仰沙十分愕然,她长眉蹙起,仰头看着泠风。
泠风把手按在江眠的肩头,深深地凝视着他的面容,说道:“我可以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去问清楚,也算了你一桩心事。不过……——”
“阿仰沙,双生蛊呢?”
闻言,阿仰沙顿了顿,抬起手,从她雪白手腕那处的肌肤之下爬出了个小虫,这小虫子白白胖胖,身躯蠕动着,还在阿仰沙的手上翻了个身。
江眠置若罔闻。
阿仰沙朝着小白虫吹了口气,那虫子便扑哧扑哧地从女孩的手上跃到了江眠的脖颈,呲溜一下便钻了进去。
江眠只感觉到那里宛若被一只蚊子叮咬了下,并无别的不适。
阿仰沙微笑着说道:“这个蛊虫的母蛊在我身上,如果明日清晨你还没有回来,我只能用非常手段啦!”
江眠听着,脸色十分宁静,甚至没有再问一个字,只是那么盯着泠风,眼中像是有团火焰。
泠风摇摇头,也不想再多做劝解,只挥了挥手将结界解了,看着江眠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道:“还以为是个放下了的人,谁知也是痴傻的呆子。”
阿仰沙若有所思,问道:“你怎会真让他去?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仁慈的人。”
泠风喃喃道:“人之将死,总想赎点罪孽。”
听到这话,阿仰沙立刻握住了泠风的手,不知是在安慰泠风还是安慰自己,轻声说道:“不,你不会死的。只要我活着……你一定不会死的。”
泠风无奈地将阿仰沙抱了起来,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尖,道:“双生蛊于我都无用,不必再费力了。”
阿仰沙把头埋进泠风的胸口,将眼泪与不甘也一并埋了进去。
当江眠走出这圣教的殿宇之时,外头已经入了夜。月光倾泻而下,洋洋洒洒地挥落在这座高山上。
星河璀璨,是中原完全见不到的景象,抬头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冰凉的星月,闭上眼宛若置身于月空。
风沙沙地穿过丛林,有河水流过,大抵是寒泉潺潺。
大概有泠风的示意,江眠这一路下来并没遇到什么阻拦。
他凭借着对赫连墨的了解,带着点猜测,往着山脚下走去。途中看到什么山洞江眠也会进去查探一番。
站在霜蛇洞的出口处,他隐隐绰绰听到了些人声。顺着人声走去,江眠只一眼便看到了赫连墨——
他随即便看到了坐在赫连墨身边的那两个人,心底沉了一沉。
那是虞岚和……白遥。
他们三人明显十分熟络,白遥也不似从前的阴冷面容,在赫连墨身边的她倒是柔和的。
那股狠辣模样,大概只有江眠在才会如此吧。
江眠咳嗽了声,道:“赫连墨。”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了。赫连墨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神色在见到江眠的刹那有了并不算明显的触动。
“南疆故地重游,楼主可想到了什么?”江眠冷冷笑道。
赫连墨只一瞬间便意识到了江眠的意思,他藏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中间有许多人,除了明月楼最为普通的弟子外,熟人面孔此时也不作声。
江眠却如同谁都看不见了,他眼中只有沉默着的赫连墨,和他什么都没有反驳的模样。
那模样让他的心更沉了些许。
“你……你如何利用我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江眠声音有些哽咽,他忍住继续说了下去,问出了他最关心的真相,“你对我,可曾有过真心?”
赫连墨心口疼,可这么多人在此,他是赫连墨不假,他更是明月楼的楼主。他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下开口,说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纵使前一刻他还在为江眠忧心,如今人见了面,反而又严苛起来。
似乎所有的柔软都要在生死之间,才会不顾一切。
“不曾。”赫连墨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躲避似的往旁边闪烁了下。
但江眠并未注意到那个眼神,他只听到了那个回答。
江眠点点头,又问道:“白遥是你的人?”
“是。”
“我的穴位,我那时不能视物、不能再在剑术上修行,也是你的指示?”
“是。”
“为什么?”
赫连墨偏了偏头,回答道:“像你这样单纯又自以为正直的人,爱恨都纯粹,才最好摆布。”
夜晚出奇的寂静,只能听见虞岚那边烤着火噼啪的声音。
江眠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浑身冰凉,面容也极其苍白,他转过身去,却不知往何处去。
赫连墨想追过去,他身边围坐着明月楼的弟子们,像是一个个审视着他的人,让他迈不动脚步。
江眠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