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得看看她手里的烟,又看看她的表情,最后他也笑了,是又嫌她蠢、又嫌她缺心眼、又竭力宽宏大量的笑。他最后也没说她一个字,他把自己的烟头掐熄,拍拍她的肩膀,“我回去等你,抽完早点进来,外面冷。”
他是给她留点面子,不让她难堪。但霍止没给他面子,他当着闻安得给她点烟,他还来李箬衡的婚礼,哪一桩都不地道。
闻安得往酒店里走,光一个背影都看得出低落,她一翻手就抓住他的手腕,“等我一起。”
她整个人呈一个防御性的姿态,好像自己的身躯是张盾牌,身后是自己人,面前是敌人,然后她对霍止伸出手,“……请帖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硬着头皮,千秋受过他的恩惠,但她替千秋关门谢客,一头白眼狼。
霍止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看着她,像是很满意她如今态度强硬,微微笑了,“还真没有。”他冲身后的董秘书示意,“那给她吧,一样的。”
董秘书抱上来个木盒子,是新婚礼物。
礼物总不能替李箬衡不要,舒澄澄抱着木盒子回了会场,李箬衡正要出去,听说她把霍止拦住了,有点惊讶,“他没打算进来啊,刚叫我出去拿东西来着。”
李箬衡拆开木盒子,是一套很精致的猫爬架、猫窝、逗猫棒。是霍止给乔衿的猫的礼物,别的什么都没有。
舒澄澄总算想起来霍止是什么样的人了。翻云覆雨是一码事,他的品格是另一码,霍止本来就不爱热闹,而且婚礼的主角是李箬衡和乔衿,别人一辈子最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他不会让自己抢这个风头。
逗猫棒在李箬衡手里颤巍巍地晃,舒澄澄的目光也跟着晃,知道自己有点心神不宁,霍止一靠近千秋,就像有块巨大的阴影罩在头上,不是霍止居心叵测,是她自己杯弓蛇影。
李箬衡突然说:“他从来没碰过千秋。坏的没有,好的也没有。”
霍止答应过她不碰千秋,也真做到了。他不是君子,但至少这件事他不越雷池。
舒澄澄出门接电话,同事在那边说某某平台要合作,某某机构有意向宣传,她都记下来,然后安排项目组晚上跟闻总开个线上会。她挂了电话,走下酒店台阶,中午高峰时段,门外车流堵得很严实,她一眼就看到了霍止的车,他大概刚掉了个头,现在还堵在街口。
她过去弯下腰,轻轻敲了敲后座车窗。
霍止降下车窗,没想到她会找过来,但也不惊讶,视线带着微笑,“怎么了?”
她轻声说:“刚才抱歉。还有,谢谢你。”
“谢什么?”
“千秋的事。”
“不要对我说谢,”霍止摇了摇头,“我答应你的。”
“……”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忙完了?”霍止问她。
她有点呼吸困难,“嗯。”
“本来我在想,要约个时间请你跟我聊聊,但是今天既然碰到你了,那么也好,”霍止看看表,“有没有三分钟时间给我?”
他口吻客气,公事公办,好像开会。她有点知道他要聊什么,直起身看了眼后面挤挤挨挨的车河,呼吸了一鼻子一肺的冷空气,沉静下来,又弯下腰对他说:“霍止。”
他看着她,轻声答应,“嗯。我在听。”
“两年前没有好好告别,现在,”舒澄澄的手放在太长的西装袖子里,指腹在袖口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轻轻点,好像手指有节奏,大脑就清楚,她看着霍止的眼睛,“现在都过去了。”
霍止沉默一阵,“过去了,然后呢?”
“昨晚你说的那件事,谢谢你高看我。但是算了,我没有必要非得做建筑,我就不回来了。千秋,建筑,江城,都是。”
霍止像是早就知道再见面时她会这么说,看着她果决的神情,修长的手放在腿上,食指慢慢敲点着西裤中缝线,应该是在思索如何说服她。
她接着说:“我有新工作,很喜欢,也许要去读个书,认真学一学。你看,这样很好。”
霍止准确地抓住她几句话里唯一的谎,对她摇摇头,“喜欢?”
她昨晚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得很快,“我会喜欢。”
要说的全说完了,她直起身,回头看是绿灯,就提起裙子往回走,霍止推开车门,下车叫住她:“舒澄澄,千秋是你毕生心血。”
车流在缓缓移动,她怕耽误时间,朝路过的车打手势,接着往回走,霍止大步上前,绕过停得挤挤挨挨的车河,在一片咒骂鸣笛声中拉住她,第一把抓空了,第二把抓住她腰上的缎带,斩钉截铁,“你不能跟他走。”
他凭什么管她跟谁走不跟谁走呢?
他的建议也过分,她回千秋,他在江城,然后呢?勾引、回忆、陷落,把同样的戏码再演一遍?
她不是以前那个一腔热血想用一座玻璃房子修补往事的蠢货了,再也不会像迪士尼公主一样需要伟大的男性角色拯救,也再也没有天真的感激和爱情可以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