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一瞬间明白过来,咏萄那个“助理”是今天才加她,咏萄最近的确又跳槽了,一定要换新助理,所以她对陌生人说的话不疑有他,其实他压根就是霍川樱的人。
她要站起来走人,霍川樱上前一步,体己地压住她的手,“别担心,今天我不是来让你离开他。坐吧,我们都该冰释前嫌。”
她不觉得霍川樱会善罢甘休,而且霍川樱不是本来该在南非吗?这么悄没声地回来,她本能怀疑霍川樱没安好心。
但舒澄澄坐下了,对霍廷或者霍川樱,她不喜欢,但至少不该把讨厌写在脸上,尽量。
“那天你说得对,”霍川樱施施然落座,看了眼她手上的戒指,欣然一笑,“霍止对你不一样,是我要适应你。恭喜你,舒小姐,你是厉害的,你原本就聪明,只欠东风,现在有他在,他教一教你怎么用噱头、营销、投其所好,再给你几个项目练练手……将来你会成大人物,到时候我也要仰仗你。”
她想说舒澄澄赖着霍止是为了这些,但这都没有后面那句刺耳。
舒澄澄不喜欢别人这样揣摩霍止的建筑,还不喜欢别人这样理解她得到的机会。
她喝了杯茶,尽量平心静气,“樱总,我崇敬他,他教会我,这个你说得没有错。我是乙方,他是甲方,我们拿建筑做交易,这也没有错。可是我没有拿不够格的建筑要我不配的东西,霍止他也不会让人这么玷污他的作品。谁适应谁的话,那是我上次没大没小,可是樱总你,你懂建筑,不该这么说他。”
霍川樱惊异地看着她,“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舒澄澄握着杯子。
霍川樱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有些讥讽,又谅解她的无知天真,“我这么说他,就是因为我懂建筑啊,舒小姐,我们家几代人都做这个,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建筑这东西,功夫在房屋之外,完全是资本和人心的游戏,投资的人想要借房子出名还是赚钱,或者是想要借这东西标榜自己的财富或者品味?媒体想要渲染一种什么样的风潮,保守还是激进,环保还是奢侈?观众又会被哪种态度刺激,迎合还是冒犯?最不重要的就是建筑本身。霍止他比我明白,他二十岁带学校团队赢过其他院校的博士团队拿下伊萨尔郊野公园,就是因为他比别人明白这些啊,他找人替他见州议员,财长,规划专业人员,一面把自己能给出的好处告诉他们,一面了解他们的口味,了解他们会找哪几位教授评判方案的创新设计、环保意识、哲学表述,然后让团队把东西做出来,但要是问他自己,他不喜欢那个设计,那是他所有方案里最没兴趣的一版,只不过那一版更符合州政府的口味。”
舒澄澄依旧握着杯子,杯子空了也就凉了,她肚子里不知道什么地方也空了一块,有冷风灌进去。
霍川樱招手让人给她加水,“你看,建筑对他而言只是机会,他每一次都会抓住机会。这次你差一点跟闻家那个小公子走,他还是把机会抓住了。”
中午的阳光照得餐厅玻璃倒影乱幢幢,舒澄澄看见那堆千头万绪的影子里有个人汗涔涔地望着对面。
霍川樱扣住她的手,轻轻一拍,小蛇似的微笑,“那个姓郑的小子没听我的把你赶走,他竟然放过你了,你给了他多少钱?比我给他的五百万还诱人?”
“你舍不得这一行,千方百计想留下来,可我记得你是个为了一口黑白宁为玉碎的姑娘啊,当年你不是拼着家都不要了也要掐死舒磬东嘛,为什么这次你竟然心安理得留下来了?”
“因为你觉得霍止相信你,你觉得你把他瞒住了,是不是?”
“怎么说呢,舒小姐,我想要你自己走,结果弄巧成拙,反倒成了他的机会。”
霍川樱把一迭东西挪到她面前,“你知道的,霍止这个人,他太懂人心。”
舒澄澄一动不动,霍川樱最后注视她手上的戒指,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扬长而去。
舒澄澄翻开那迭文件,前面是郑溟给她看过的那篇爆料文,说她抄了卢斐的作品;后面还有一篇,是营销号拟好的追加爆料,说她根本不是抄,是栽赃卢斐抄,事后还动用关系把事抹掉,自以为瞒天过海。最后一页是那个营销号发给霍止的邮件正文,营销号把这两篇文章放在附件,想赌一把霍止愿不愿意维护东山项目的合作者,看他愿不愿意出更高的价码收买这两篇文章。
舒澄澄搜了那个号,号主已经注销,人间蒸发,风过无痕。霍止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下了楼,找了个公园坐了一会,仔细看了手机,郑溟存在她手机里的号码还在,但已经注销,邮箱也注销了。
她又找了艾远,问郑溟有没有说过他去了哪里工作。
郑溟其实平时为人很好,离职后跟同事们还聊过一阵子,但最近逐渐淡了,艾远把郑溟说的新公司截图给舒澄澄,她搜了那家在俄罗斯边境上的外贸公司,几周前刚刚申请破产,在淘宝上的店铺已经清空了。
她想象着郑溟现在也许在地球上哪个富庶的城市数着霍止给他的钱,也许他又换了工作,再也许郑溟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