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的所有事,裴吟都不希望荆诀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裴吟要说的事不是什么特大机密,如果荆诀有心调查他,又或者荆诀愿意在魏局办公室听一段故事,裴吟就没有拨通这个电话的意义了。
但好在荆诀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他。
“知道这事的人还挺多的,陈局,魏局,李辰刚,还有几个当年的办案人员。”裴吟不等荆诀有反应,就主动说,“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把你排在最后,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的,没跟你说是因为当时还不认识你。”
裴吟刚说完不让荆诀生气,又换位思考了一下,他想,假如荆诀现在有一个秘密,秦勉知道,但他不知道,他恐怕是要嫉妒死的。
所以裴吟又在话尾改了口,说:“算了,生气也可以,我愿意哄你。”
“警官,生没生气啊?你断线了?”
荆诀抿唇道:“说。”
“啊,这么突然,我得见面才能哄你呢。”
“……我让你说事!”
“哦。”裴吟闷闷不乐,“看来你还没喜欢我喜欢到吃醋的程度,算了,来日方长,好了,我们回归正题——”
“不过先说好,说事归说事,千万别同情,我最受不了这个,我现在跟你说,纯属是因为喜欢你,想把我的事告诉你。”
荆诀道:“你再不说我快到魏局家了。”
“哎哎,你慢点开,我说。”裴吟终于进入正题,“就是关于我讨厌警察这事,它是有原因的。”
“我初中的时候,我爸妈被绑架,后来营救失败,他们就……反正我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陈局一次,我没印象,不过陈局有照片,我爸妈出事之后陈局找到我,告诉我绑匪是报复杀人。”
“我爸之前撞见过一个畜生□□学生,他报警了,后来还出庭作证,导致那人坐了八个月的牢,那人出狱后就报复了回来。”
“我当时特别生气,我没什么正不正义的概念,我觉得这样的危险分子只关八个月是警察的失职,我爸妈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也是因为警察没有妥善保护证人,不过那时候我还没特别讨厌警察,甚至我还想改变这个制度。”
裴吟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失笑道:“小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不切实际。”
“我当警察不是为了正义,我是为了改变我看不惯的东西。但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在做梦。”
“大概一年多前吧,我也碰见过一回这事儿,一个女孩来报案,说她差点被人侵犯了,我跟着她回到事发地点,你知道吗,那人甚至都没走。”
“那人说了,摸是爱抚,亲是宠溺,反正没做到最后一步,女孩的□□里没有他的□□,放哪调查他都构不成□□的罪名。”
“我就不理解了,□□犯没做到最后一步就不叫□□犯了?那受害者为了取证是不是还得等他们的□□伸进来才能反抗?”
“那人的嘴脸实在太恶心了,所以我就动手了。没控制住,断了他三根肋骨,顺便卸了他胳膊。”
“结果呢……你也知道咱们这个体系,我被扣了半年工资,停职一个月,外加要上交三千字手写检讨。”
“但这些都不是我讨厌警察的原因。”
“扣工资,挨罚,我都认了,早知道就这么点后果,我还后悔没在那人脑袋上多踹两脚。我那时候特别自信,我想了,公安就是需要我这种不计后果的警察,真有法律惩治不了犯罪分子的那天,我去跟他换命都行。”
“但是我后来发现,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人民的利益在国家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我爸妈死亡的卷宗我一直没敢看,但几个月前我去调资料,正好碰见了,就翻看瞅了一眼。”
“我得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呢……”裴吟想了想,实在没有任何文雅的词汇可以形容,他只能冷笑一声,说,“就是恶心吧。”
“原来我爸妈的死不是因为警方施救不当,而是根本无人施救。”
裴吟说:“因为他们不愿意满足绑匪的条件,所以就放弃我爸妈,看着他们去死了。”
“你知道吗,我爸的尸体上没有一块好肉,我妈一个从小拉大提琴长大的人,我爸平时连碗都舍不得让她洗,可是她死的时候,骨头断了十六块。”
“所以警官,你说我怎么能不讨厌警察呢?”
“怎么才能呢?”
裴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始终没有颤抖,情绪也没有激动,可这明明是一件如此容易让人崩塌的事。
只是因为裴吟已经崩溃过太多次,所以人渐渐变的麻木,无力,好像那一丁点的恨意也不值一提了。
裴吟在无数无数个夜晚大吼大叫,他去局里找陈局要当初办案人员的名单,陈局不给他,裴吟就掀了陈局的桌子,结果被陈局当场甩了一个耳光。
所以裴吟放弃了。
他想,也许自己就是懦弱的。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