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危险是危险了点,但你们都看到了,从海里捞上来一个箱子就够我们这船人分的了。”
有个看上去像是重病的年轻人就在白翰的旁边,歪斜地依靠在墙边,咳嗽声就是他发出的。
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只有离得比较近的人才能听到:“我、我们,还有几天到?”
男人的吐息非常沉重,他非常冷,但内脏像是要燃烧一般干燥,肺里像有砂砾一样,每个字都像是带着血吐出来的。
白翰岂止是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他知道的比男人还少,连自己待会儿要去哪儿都不清楚,所以干脆不动声色地阖起眼假寐。
男人没得到回应,又稍微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但还是声如蚊呐。
好在,在离他第二近的一个非常肌肉健硕的男人听到了他的话,看了过来,发现那边只有一个病弱的男人,和一个脸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白翰,不由得叹了口气:“老兄,还有三天,下了船日子就好起来了。但如果死在船上,船上没有人会给你收尸,你只能被扔下去喂鱼。”
肌肉男接着挺好心地鼓励了他一下:“这次我们的收获不少,算下来一人起码能得一根金项链,撑着点。”
男人点点头,却也没别的力气说其他的话,也闭上眼休息。他的咳嗽忽而又变得不可控的剧烈了起来,整个人动摇西摆,几乎歪倒在白翰身上。
白翰扶了他一把,把身后干燥的稻草往他那边堆了点,让他盖着保暖。
而肌肉男却始终看着白翰他们那边,不知道是在看谁,总之目光说不出的怜悯。
风雨飘摇的白船继续破开着风浪,带着一船各种各样的人,驶向白翰未知的地方。这片漆黑的海域下,有古老巨大的生物在海底低声吟唱,空灵而悠远。海面上白影飞速掠过,又迅速潜入水底,悄无声息。
空气太潮湿腥臭了,加上房屋太过逼仄,所以白翰即使在发烧,都没能睡着。
他在咳嗽声和鼾声中,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还未解决的事情,对现在的一切都毫无头绪。
外面雨下得非常大,为了整艘船的安全,尖脸管事决定增加一个夜巡的人,但只给一盏小灯,连个厚点的衣物都不给。而且据消息灵透点的人说,尖脸管事他专挑弱的病的不强壮的出去,这摆明是故意要他们去送死。
重病的男人听到这话,有气无力地又往墙角里躲了点,把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仿佛是希望自己能躲过一劫。
不需要外面那么剧烈的狂风和暴雨,哪怕船舱内稍微再冷一点,都能让他轻易送命。
硬鞋底叩击木夹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白翰抬头,看着尖脸管事的尖头鞋踢开木门,尖脸管事站在中间,眼睛在船舱内所有男人的脸上贴过,最后用脚尖踢了下白翰旁边的那个生病的男人。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意外,除了白翰。
按照他被这个APP的针对程度和倒霉程度,白翰觉得被选出去的人会是自己,没想到居然是别人。
尖脸管事催促着迟迟不起身的重病男人:“喂——醒醒了,留你在船上不是叫你每天躺着的,起来干活。”
重病男人避无可避接了这一脚,几乎只有睁眼的力气,表情非常哀戚,他无助地看着旁边许多远比他高大健康的人,小声地求着:“我病得很厉害,今天起不来,等明天、我一定……”
尖脸管事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船早就沉了。起来干活,别想偷懒!”
重病男人继续低声下气求着些什么,但是尖脸管事根本油盐不进,丝毫不理会男人的话,只是越来越不耐烦,还掏出了腰间别的小棍。
白翰叹了口气,觉得旁边这个男人实在可怜,也实在于心不忍,但他琢磨着才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见重病男人断断续续又很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重病男人边咳嗽边说:“那,我、我要揭发,我旁边的这个人……他偷了舵手妻子送给他的纯金人鱼吊、吊坠,就藏在他的衣服里。”
他的手正正地指着天降大锅的白翰。
白翰悄悄一摸,没想到还真让他摸到了。他确认这个东西在他进船舱之前还不在他的口袋里,所以这是在一起进船舱后被人偷偷放进去的。
现在这个局面,这个吊坠是谁放的太过显而易见了。
他总算明白那个肌肉男人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有怜悯了,他怜悯的根本不是自己旁边的这个重病男人,而且正在被重病男人偷偷地在裤子口袋里放吊坠的自己。在肌肉男人的眼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弱者,在栽赃另一个毫无防备的弱者。
白翰反省了一下,他之前确实察觉到重病男人的靠近,但他以为男人是太冷想要离近些多拢点稻草取暖罢了,没想到他会偷偷放东西在自己身上。
他隐隐约约又想起了似乎有人评价过自己,说自己对弱者的防备心总是太弱。
但究竟是谁评价的他却想不起来了,那句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