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早就说过,像他哥哥这样的人,不论落得何等境地,始终骨子里都带着些矜贵傲气,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攀折,亲眼看着这只高岭之花堕入泥潭。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但仍旧十分强势:“以后再见,若你挡了我的路、还偏求着我对你下手,我也不会心软一下。”
“你的血,会由我亲手洒在白玉京的每一寸土上。”
他的目光很平静,眸子里倒映着那人摇摇欲坠的身形,却始终没有一丝动容,甚至还能叫人。
沈濯踉跄退了几步,凄然笑道:“……好,好啊。哥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哪怕有一天你非要取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把心掏出来奉给你。”
——我不奢求别的,只求你不要不看我,不要再说什么一别两宽的话,我只怕我听了会发疯。
林惊云似是疲倦了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起身上榻,完全没有搭理沈濯的意思。
后者盯着他的身影,他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一个拳,指甲也深深嵌进皮肉里,整个人颤抖如筛糠。
沈濯终于是再没忍住,三两步跨到那人身侧,将人紧紧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唔——”
日思夜想的温热躯体终于又落入怀中,然而沈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的身子实在太瘦了。
——抱在怀里甚至还能感觉得到硌得生疼的突出骨头。
林惊云的乌发散落在他鼻尖,沈濯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鼻尖是令人熟悉心安的梅香气,感受到怀里的人还在挣扎,沈濯收紧力道,却也小心翼翼地不叫他受了疼。
林惊云抵着他的肩,咬牙低声道:“……你给我松手。”
沈濯哑着嗓子:“哥哥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
林惊云果真不再动弹了,他收了手闭眼冷笑,偏过头去不愿再看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这时候正是深夜,两个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在耳边放大数倍,外头只有一些虫鸟鸣叫,林惊云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都煎熬无比。他强忍着压下喉间上涌的呕意,趁着沈濯不注意时,缓缓伸出手——
“咣当——”
景泰蓝的花瓶被打落在地,在月色底下泛着冷光。
深夜里所有声音都听起来分外明显,不一会儿便有人巡视到林惊云所在房间的门前,他们没有吩咐不能进去,只能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林公子,里头可有什么事么?”
林惊云瞥了一眼沈濯,道:“无妨,只是有一只老鼠闯进来罢了。”
那人被他推得险些倒在地上,正双眸通红的死死盯着他,却不言语。
那两个人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不放心地离开。林惊云将床榻边上的帘子放下,挡住沈濯的视线,好整以暇道:“你也看到了,此次沈孤城韶洲之行,一为皇权,二为了讨我欢心。倘若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来,只怕你这三年的养精蓄锐都会为此功亏一篑。”
“只要我想,你根本走不出这里。”
“……”
林惊云隔着一道帘子,宽衣躺下,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又开口道:“不过若是你想念了我的身子,我倒也不介意在这里和你云雨一番。”
这一句话如同一兜冷水对着沈濯当头浇下,将他浇得通身彻骨冰凉。
沈濯道:“不论如何,还请你保重自己。”
林惊云笑说:“这自然了,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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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惊云起得很晚,待到他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沈孤城甚至忍不住叫钟停鹤过来看看他了。
今日是乞巧,整个韶洲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钟停鹤为他诊过脉象,又服下些熬好的汤药,钟停鹤今天心情不错,连沈孤城求他带林惊云出去游玩的要求竟也答应了。
韶洲乞巧节有灯会,这里与白玉京元宵时又不一样,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让林惊云也来看一看——
即便他什么也看不大清。
宁微云道:“近日来韶洲不太平,陛下真的执意要去么?”
沈孤城正换了一身便装出来,他卸下繁重冠冕,青衣白袍看着倒是温润许多。
沈孤城道:“朕此行韶洲本意在此,多派几个暗卫在暗处跟着便是,何必担忧这许多。”
宁微云所说之事他并非不知道,只不过区区地方草寇叛乱而已,还不足以放在心上。
“你且带上一路人马速速前去剿匪,切勿伤及百姓。”
宁微云一拜,“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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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乃是韶洲城最最著名的小吃街,上次走得太匆忙没带你去尝尝,这回平安想吃些什么——酒酿饼如何?”
林惊云道:“你做主便是。”
沈孤城一笑,却也看得出林惊云没什么精神,他隐隐能猜得出昨晚的事,只是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沈孤城不动声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