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林逐年用真名和长瀛合作过一次,那一次货物好巧不巧被军方扣下,林逐年却偏偏要让林泓去游说,他那时候就觉得奇怪了,只是自以为隐藏得深,并未多想。
林逐年明明都知道一切却并未横加制止反而屡次合作,如此想来,兴许连真名合作的那次都其实是在帮他打响名头。让自己去游说军方,反倒像是在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一下。
不是非要让他做官吗?
林逐年看向他,那双眼睛带着历经风霜的睿智,又带着温和无奈,“泓啊,你像你母亲,倔得很,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泓平日里其实很乖,小事上他从不会过多地争执反抗,但只要提及以后该做什么,他便是不依不挠。
“你爹小时候家里穷,总是被人看不起,就想着要读书,要做大官,要扬眉吐气、让十里八乡都惊叹——就想争这口气。”林逐年语气平和,“但这个理想终是未能实现,家里没有这个条件,当时怨恨父母,后来才想明白其实他们已经把能给我的都给了。”
林泓望着他,静静听着。
“我很小就出去闯荡了——比你现在还小。你爹其实是个傲气的人,自尊心强,但迫于生计,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做。”林逐年道,“很后来,我才找了行商这一条出路。世人看不起商贾,人不能免俗,我好名,本不该走这条路,但当时是没办法了,起初这条路是真的不好走。”
林逐年道明了为何想让林泓入仕而非行商。
“现在想来,如果我当真做了官,也不过让别人惊叹一时,从此生活和他们不再交轨,他们该怎么过日子依旧怎么过日子,而我自己的生活却会完全改变。”
雪饮寒楼的包厢很是奢华,墙上挂着一大幅江山图,仿佛把这小小一室的空间拉得无穷浩渺。
“为了一时的虚荣,我要为之承受一生。”林逐年看着林泓,“我花了好多年才真正想明白,人生当真不只是为金钱和名利,也更不是要活在别人的赞赏里。”
“如今啊,我同样也算是拥有了我想要的,也得幸遇见你娘,什么心事一回家便算是烟消云散了。”林逐年笑笑,“条条大路都是走得通的。”
“你不想为官那便算了吧,有想做就放手去做。人生贵能适意耳。”林逐年道。
林泓眼睛都睁大了,心脏因紧张激动而加速。
“这一年多我是看着你成长的。”林逐年扬眉,“你小子当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吗?——不过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开始盈利了,你比爹当年强。”
林泓摸了一下脖子,“怎么发现的……?”
“那一个月我忙晕了,经你娘提点才想起没给你零用钱,可那时已至月末,你成日大手大脚哪还沉得住气没问我要?”
“这……我也没有大手大脚。”林泓辩解。
林逐年摆了摆手,表示你自己清楚,“我觉得奇怪,略一查就发现了你的小动作。”
天下商网盘根错节,他林逐年有的是办法知道林泓的事,哪怕林泓已经很小心了。
林逐年摸了一下下巴,“我没有揭穿你,就想着看你最后碰了壁会不会回心转意,哪知道你反而是风生水起了。”林逐年笑了。
“前些月你说要去江南,我就猜到你要把生意做到江南来了。江南的商圈乌烟瘴气,生意难做,我就给你哥写了封信,让他帮帮你,也不知他帮了没。”
林泓怔住了,所以之前同林越大吵一架结果他没过多久就要帮着自己修建镖局,是因为林老爷子给他写了信。
是林逐年在帮他!
林泓鼻子都酸了。他爹说什么“看他碰壁”其实还不是常用“追月客”的名字来照顾他的生意。
“我也听你哥说了你与江南商会之间的事。”林逐年道,“你做得很好。”
江南商会都知道林越是林逐年之子,并未为难他,两者相安无事。但林泓并没有借他爹的名,在商会看来,这个“小城来的”不自量力的商人需要好好教训了。
那一次鸿门宴,林越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泓啊,可以独当一面了。”林逐年感叹。
林泓觉得像梦一样,所以他爹是支持他的,从此,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经营他的镖局了。
“好好做吧。”林逐年道,“你这一辈子啊,我也只能陪你半程,要活成什么样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别这么说啊,听着难受。”林泓吸了吸鼻子。
“趁现在爹还有能力,那定然还是得帮你一把的。”林逐年道,“江南的码头你拿去吧。”
林泓一懵,“我要码头做甚?我是做陆镖的——不对,怎么江南的码头也是你的?”
林逐年的家底跟海一样深不可测,林泓其实当真不太清楚他手上究竟有些什么。
“江南的水镖都要经过那个码头,码头是你的,商会还不得规规矩矩的?”林逐年喝了一口茶。
林泓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