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为我解毒吗?
还是要胁迫你做什么?!
我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惊唤道:“不!寻筝!不!不能信她!”
丽喀丽娅朗声大笑,喟叹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多少英雄气短是因儿女情长!戚寻筝,只看你如何抉择了!”
闻言,你雪白贝齿噬住菱唇,眼神像是笼中困兽,在这一刹那,我心如刀绞。
你说的对。我是你的救赎,更是你的软肋。
我渡了你,也毁了你。
猎猎南风吹起城楼上残破旌旗,一瞬间天地间喧嚣皆消散无形,我只听得到你的沉沉心跳。
我呢喃道:“寻筝,不要……”
你怒极反笑,美艳的褐眸睚眦欲裂,声音喑哑里带着千回百转的温柔,你不曾回答我,而是问她:“右杀贵人,你想要什么?”
话未说完,龙醉欢便蹙眉握住你的袖子,高声道:“寻筝,你疯了吗?!她在迷惑你!你舍弃所有,她也不会把你郎君还给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丽喀丽娅的声音残忍决绝,“戚寻筝,我要你的右手。”
此言一出,众人惊惶。
她想要的,竟然是那一双世间最灵巧的右手。你的右手,催动得了天下最厉的九亭连弩,调制得了机巧重重的机关暗器,此次谋反的火药兵炮皆出于此。
断了你的右手,便也等于断了中原江山的右手。
对于一个侠客来说,失去右手,比失去性命还残忍。
戚寻嫣、赋娉婷、龙醉欢、江浸月皆面色不虞,唯独你唇角含笑,仍旧云淡风轻。你反手拽断握在醉欢手中的襟袖,嗤笑道:“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丽喀丽娅一壁喊,一壁郑重地于胸口划了个圣礼,“本殿下向月神起誓,倘若你舍弃右手,便用解药救你的心上人。若违此誓,火狱葬身。”
正在对峙间,我缓缓开口:“寻筝,你还记得第一次给我做的云腿春饼吗?”
你抬起雪白的右臂,声音软下来:“记得。”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不再惧怕锋利的金茯鞭,不再惧怕身后的修罗鬼,不再惧怕这满载风霜刀剑的人间:“彼时你说,‘众生皆苦,唯独我是云腿春饼味儿的。’也许从彼时开始,我心里便有你了。”
言罢,我将颈子狠狠往金鞭上撞,了此残生。丽喀丽娅猝不及防,想不到我一介小小儿郎,竟有寻死的胆量。
血花四溅,满目殷红。
千钧一发之际,丽喀丽娅及时掐住我的脖颈,只差一分,我便再也睁不开眼。她冷冷看着我,碧眸冰冷如蛇:“你没资格去死。”
“右手?”你握紧了右手腕,睥睨天下如看尘土,“这有何难。”
丽喀丽娅饶有兴趣地舔舐我颈上鲜血,如品珍馐:“本殿下还要你亲自斩断右手,不许旁人动手。毕竟,本殿下最喜欢看的,正是人舍弃最重要的东西的眼神。”
你利落地提起九亭连弩,以雪亮的刀刃砍向右手——
我也看到了你舍弃右手时的眼神。
我昏厥过去。
梦中恍如腾入仙境,不分今昔昨日。幼年的我坐在雪隐白梅中抚琴,是你趴在墙头笑吟吟地说:“来日我把你娶回家当郎君,你白天给我弹琴听,晚上给我生姑娘。”
又是在那绸缎庄中,你手拿银票笑咬我的耳垂:“你妻主家财万贯,养你十辈子都够了。怎么,还不安安心心跟着我?”
我将邹小郎推到你房中,你动了气,便野兽一般狠狠咬我脖颈:“我这一辈子的真心,都砸在你身上了!”
而最难忘的,莫过于你抱着我,你我肌骨交缠,十指相扣,你说:“我要赠你一片盛世太平。”
仿佛已过百年,我徐徐醒来,心如死灰。四下观望,却是在丽喀丽娅的驿馆中。我颈上的伤被昆仑奴们包扎完好,却还是痛彻锥心。
丽喀丽娅一抹暗沉的背影照在琉璃镜前,她在吞云吐雾地抽水烟。
倘若不是她,你我不会分离,你那右手仍安在。
我想杀她。
丽喀丽娅屈膝坐在羊羔皮趈毯上,姿态随意。一个美少年跪于其侧,手捧的漆盘里盛着玛瑙似的紫葡萄。丽喀丽娅噙了一颗葡萄,回首笑道:“我从镜子里看到,你醒了。”
我怒不可遏,颤抖着抵死挣扎,缕缕鲜红从雪缎里渗出:“卑鄙!鞑子!”
丽喀丽娅含笑吐了一口乳烟,凑过来道:“别动。”她话音未落,便有四个少年按住我的四肢,绑缚于榻上。
她又拨弄着自己耳坠上的蜜蜡珠,吩咐奴隶们:“用细腻的绸缎绑,莫伤了仙鹤公子柔嫩的肌肤。”
虽说身子受制于人,我也不肯坐以待毙,不惜性命也要与这楼兰右杀同归于尽。然而我身子柔弱,又手无寸铁,根本杀不了她,只赠给她几处无关紧要的外伤。
我更心字成灰,预备咬舌自尽,丽喀丽娅却慌了起来,令楼兰的医官日夜救治,情急之下甚至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