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合欢花的味道与秋夜细雨并不搭衬，可他喜欢。

    可京城是卓凌的地盘，那些错综复杂的小道楼阁太过崎岖，江淮渡一只老狐狸竟然也跟丢了。

    “天水一楼另有打算。”

    趁卓凌恍神的时候，书生折扇收拢狠狠撞向卓凌胸口大穴。

    书生折扇轻摇，笑意盈盈：“卓少侠，天水一楼想放你多过几天逍遥日子，你却自己撞上来，那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人找不到，江淮渡只能守株待兔。

    如果暗影司没本事保护好他的小呆子，那他只能把卓凌强行带回烟鸟阁，直到……直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为止。

    他腹中胎儿已成鬼胎，对于潜龙谱应该已无用处，天水一楼为何对他紧追不放，甚至语气之中，竟是早有准备。

    江淮渡悄无声音地用假身份租下了楚月楼对面的一间客房，守在窗边静静等候天黑。

    可秦桑为何要警告他？

    江淮渡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要赶在天水一楼之前找到卓凌！

    以卓凌的性子，绝对不可能隐藏在暗处不出来。

    他太了解卓凌的脾气，那小呆子今天无功而返，明日必会再来。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月楼的名倌洛寒京喜欢合欢花。

    楚月楼里出了什么事？

    江淮渡耐心地等着，等卓凌离开他就追上去。

    熙熙攘攘的客人中，忽然走进了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

    因为秦桑的警告，他不能在这里强行把卓凌掳走，可是下药……

    不行，他顾不得卓凌生气不生气了。

    可卓凌记得，他就是记得。

    眼看卓凌就要命丧这一击，一阵凌厉剑风从天而降，逼得书生不得不回手防备

    他知道，只要守好圈套，想要的猎物就一定会来。

    他逃离暗影司的监视跑到楚月楼，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卓凌一剑削落书生鬓边发丝，怒吼：“告诉我！”

    袅袅香气飘出窗缝，在迷蒙雨夜中悄然散开，传递着危险警告的消息。

    江淮渡仰头看着在朦胧灯影中飘飘落下的雨丝，心里紧得发慌。

    书生轻笑一声：“卓少侠好奇了？”

    无奈只好次日再守。

    天黑之后，卓凌果然又来到了楚月楼。

    卓凌一阵恍惚，耳边似乎响起了遥远的低语。

    卓凌是暗影司出身，江淮渡一路上不敢跟得太紧，生怕又惹卓凌生气。

    那是……那是武林大会的时候，凭空消失在人群里的那个天水一楼副楼主！

    可江淮渡很担心。

    书生手拿折扇，身着布袍，看上去有些穷酸。

    他看到卓凌来到楚月楼，却也不清楚卓凌为何要来。

    书生漫不经心地说：“卓少侠，你听说过长夜山的传说吗？”

    他脚步轻盈，身形如影，一路远远地缀在那书生身后，只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去哪里。

    “长夜山……凌儿……别回去……这一生……都别回去……”

    心口升起一阵寒意，卓凌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却听得身后一声轻笑。

    秦桑给他的消息还在耳边。

    江淮渡站在楚月楼下，抬头看着黑暗中那排暧昧朦胧的红灯笼，嗅到了合欢花的香气。

    卓凌急忙握剑追了上去。

    清瘦书生手中折扇忽然化作夺命利刃，冲着卓凌胸口而来。

    秦桑在警告他？

    那个小呆子虽然又呆又笨，骨子里却倔得要命。

    转过一道急弯，卓凌惊愕地发现，那书生居然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坐了一会儿，不曾喝茶也不曾点客，就这样离开了。

    “卓少侠，少年人都像你这般心急吗？”

    江淮渡微微苦笑，他却认真地向那个小呆子发过誓，再也不会骗人了。

    卓凌拔剑格挡，凌厉地杀向书生面门。

    那张脸……那张脸是陌生的，一张普通的清俊秀才模样。

    卓凌回头：“是你！”

    书生不紧不慢地走着。

    卓凌不惧不怒，沉着应对：“天水一楼，到底有何用意？”

    卓凌出身暗卫，他若真的想躲起来，谁都找不到他。

    还好卓凌还是像以前一样傻，每晚都回来，坐在屋顶或者隐藏在树枝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楚月楼里的动静，因为不知到底在盯谁。

    卓凌心急如焚地跟着。

  一道有些笨拙的影子，悄无生意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卓凌很有耐心，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猎手。

    这书生看着清瘦柔弱，下手却极为狠毒，招招袭向卓凌致命之处。

    扇影剑风凌厉交错，秋雨绵绵凄冷入骨。

    楚月楼中，名倌洛寒京坐在窗前剪着烛花，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香炉中的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