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记楼中粉泪人

    微明暮色里，医生深褐色的瞳孔变幻出莫测的光辉。他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傅华年后退一步，颓散地坐下来，伸出双手捂住脸。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医生疲倦地笑了笑。

    “医生，”他脸上带着忧郁和无望，久经患难的神色，缓慢而坚定地说，“我爱他。”

    “看得出来，这是真的。”医生点了点头，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把他交给我吧。”

    傅华年小心翼翼地把青年抱起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摔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

    他坐在那里，握着陆时的手，忽然转头问医生：“我可以跟他呆在一起吗？”

    那乞求希冀的目光让医生犹豫了一瞬，但最终他还是温和而遗憾地摇了摇头。

    傅华年没有再说什么，呆坐几分钟之后，安静地离开了。

    他走后，医生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直到他的病人醒过来。

    医生移动目光，把视线放在了陆时身上，安抚地对他展露一个微笑。

    青年呆滞地坐着，没什么反应。医生注意到他的手指正不安地绞着床单。

    出乎意料地，陆时先开了口：“这是哪里？”

    他有些急躁地舔了一下嘴唇，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要回去。”他说完站起身，就这么赤着脚往外面走。

    医生不得不拉住他。

    陆时挣扎得十分厉害，好在他身体还有些虚弱，没有成功挣脱束缚。

    医生压着他的双手，平心静气地劝说道，“你应该休息足够多的时间，否则就连一个小孩子也能轻易放倒你。”

    陆时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样子仿佛是想扑上去咬一口。

    医生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后颈。几分钟后青年失去抵抗能力，无力地瘫软下来。

    医生松开手，看着他像个布娃娃一样滑落到地上。

    除了胸口的起伏和喘气的声音，他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医生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到宽大松软的座椅里。

    椅子的靠背和扶手把他围住。青年瘫坐着，像是深陷在泥淖里的鱼。

    医生凝视着他无神的双眼，敲击几下桌面，让他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陆时。”医生叫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陆时迷茫地盯着医生看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又开始用手指绞着衣袖。

    医生拉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是谁？陆时。“

    陆时烦躁地咬着嘴唇，过一会儿又把手指含在嘴里啃咬。

    医生只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

    “不知道。”

    医生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了，他说话的声音也放大了一些：]

    “你是陆时。”

    他的声音又变得柔和，像是在诱哄着想要糖果的小孩儿：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时呆滞地望着他，眼睛里全是婴儿般的茫然，歪着头打量了医生几眼，摇头道：“不认识。”

    医生走到他面前去，蹲下身，仰视着他，一面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握住他的手，一面说着：

    “我是你的医生。”

    听到那个词后，陆时的瞳孔缩了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想要挣脱医生的束缚。

    “你是我的病人。”医生的声音极温柔又具有威严，沉静的双眼凝视着他，安抚他心中的躁动。

    “我会治好你，相信我。”

    ]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我会帮助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现在，我请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会觉得心痛。”

    陆时垂下了头，医生看到他眼里翻涌着犹豫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医生：“我饿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要吃糖。”

    医生莞尔笑道：“好。”

    他转身出去，没多久就端了一点东西进来。是碗白粥。

    陆时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糖，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别过脸。

    医生端着碗，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见陆时不理，他笑了笑，“甜的。”]

    陆时双眼发亮，嗷呜一口吞下去。果然是甜甜的。

    他看着医生，脸上露出“我还要”的表情。

    “你要我喂你，还是自己拿着吃？”觉得他那副小动物的样子还挺可爱，医生问道。

    陆时想都不想，抢过碗自己抱着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小心呛到。”医生话一出来，就看到陆时猛地弯下腰咳嗽，无奈地接过碗，一只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还是我来喂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