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黑铁军团整装待发。
破晓时分的日光从冬日厚重的云层中透出,宽阔的兰斯城街道上,辘辘车轮,嘶鸣马声和军械的搬运声有条不紊,兵士们与城内的家人们做着临行的告别。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弗兰茨睨了眼一旁两眼乌青的伊尔。
“嗯,身体有点不适。”伊尔不着痕迹地扶了下自己的腰。
“海因斯呢?”弗兰茨摸摸下巴,昨晚两人可是一起回去的。
伊尔黑了脸,“他身体好的过头。”
弗兰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一线阳光破开云层,照亮了大地。一个扎着两卷马尾的少女背着沉重包裹从军团后边赶上来,她一边焦急地逡巡着人群,一边‘啊啊’地发出些不成调的声音。
“妮可?”伊尔眼尖看到了她。
下一刻,焦急的少女犹如乳燕投林,一头扎进了伊尔的怀抱。
她眼中涌出泪光,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伊尔就知道瞒不住她,只能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
妮可见她神色认真且坚决,就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垂下脑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执意要将怀里的包裹塞给她。
伊尔推脱不掉,只能收下。
“好了妮可,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夺回失落的北境,我们就能回家了。”伊尔露出一口白牙。
妮可擦着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伊尔翻身上马,对她挥挥手,“等我回来。”
号角与游吟诗人的祝福一同响起,踢踏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响起,沉重的城门缓缓放下。
“无尽的苦难,将战士健壮的英魂打入冥府,他们的躯体成为野狗和秃鹰的美食;
我英勇的战士,回到故乡来吧,我们将在此永远守望,守望着你的归来……”
游吟诗人们弹着竖琴吟唱。
光明赐福于你,士兵,愿艾泽维斯与你勇敢的心同在。
*
北上的行军比伊尔想象得要艰难。
几年前王城的清扫行动只驱除了中心城区的一些魔物,还有大量的魔物游荡在周边,越是接近马萨区,两侧道路里蹦出的小型魔物就越多,军团里也开始有了伤亡。
轰隆——
突如其来的瓢泼雨水将伊尔长剑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一阵马蹄声从前头奔来,披着雨衣的海因斯勒停马匹,“传令后方两侧避雨,暂缓行军。”
伊尔擦掉脸颊上的血迹,“是。”
海因斯掉头往前,却又突然停下来,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伊尔,“现在雨势太大,不要擅自行动。”
这人特意从前锋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伊尔笑,“知道了。”
暴雨将黑铁军团围困于雨幕,伊尔传完军令,浑身湿透地走进临时避雨的碉楼,就听到了一阵喧闹。
“为什么不让我剁碎那头怪物!”崩溃的女兵跪坐在地掩面痛哭,她身旁的担架上少了半边身子的男兵已经没了呼吸。
“它已经死了。”白夏目光瞟到地上那只已被砍断颈脖的小型魔物。
方才几个士兵找到了这处避雨所,没想到暗中跳出了一头小型魔物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众人,这才造成了现在的悲剧。
围着的几个士兵窃窃私语。
“听说白夏士官最讨厌虐杀魔物了……”
“为什么啊,难道还对这些怪物报以同情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她是被魔物养大——”
“这是在说什么?”伊尔的声音突兀地在交头接耳的士兵头顶响起。
几人看见是11军团的人,忙面色讪讪地打住了话头。
伊尔瞟了眼仓惶离开的兵士,目光扫到还在低泣的女兵以及担架上死去的男兵。伊尔对他们有点印象,在她刚进入军团的那天,她在饭堂见过他们,那时候他们好像在拼命压抑着声音好奇地谈论自己……
“别哭了,把他埋了吧,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魔物。”伊尔拍了拍女兵的肩膀。
女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伊尔垂下眼,“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吧,那么我想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死后的躯体引来魔物,再度让你陷入危险。”
女兵白着脸,嘴巴开合了几次,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话。
周围几人看看情况,忙上前劝慰女兵,其余人则抬着担架准备将男兵的尸体埋入土中。
伊尔让开一条道路,后撤时碰到一个人,“阿黛拉博士?”
阿黛拉笑了笑,“去烤烤火吧。”
伊尔低头,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
噼啪的木枝燃烧声传来,架着的铁锅上咕咚地翻滚着白汤。伊尔裹着外套听阿黛拉自言自语:“魔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伊尔眸底倒映着跳跃的火苗。
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