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青抹了下耳朵边被雨水淋湿的几缕青丝,假装没有看到。
褚渊沉默片刻,闭了闭眼。
他是要有多大的心,要有多慈悲为怀,才听她的话容忍下自己急匆匆赶来帮一个情敌的忙。
怕不是脑子里灌了水!
放走成允言固然是考虑到她的心情,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清楚成允言进宫的目的,把成允言扣押在这里没有多少好处。
一个安成侯就够了,再多个西羌世子是乱上添乱,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不如卖她一个面子。
赵慕青咬唇,想对他笑笑缓解这个紧绷的气氛,但总觉得自己笑得特别做作。
褚渊睁眼,走近两步抬起手来。
她还以为他气得当场给自己耳刮子,结果他只是用袖子擦她湿漉漉的头发。
“你是不是故意的?很好,你赢了,我一点都生不起气。”
即便她冒雨跑来担心另一个人,看着她貌似可怜的模样,那些气也撒不出来了。
伞外雨声淅沥,赵慕青望着他,知道他是睁眼说瞎话,心仍是如被钟撞。
褚渊道:“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他的笑也很假,可在她看来,更多的感觉像是好生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自我克制。
他是皇帝,皇帝因为区区一个宫女大发脾气太没出息了。
赵慕青见好就收,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惹他,二话不说就往自己住的屋子走。
“站住,”褚渊顿了下,握住她的手腕朝她手里塞了个油纸袋,“不要吃多了,坏牙齿。”
她低头,打开袋子一瞅,诧异道:“给我的?”
“嗯,”他收回手,别有深意地问,“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谢谢。”赵慕青说完,自顾自走了。
褚渊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这个皇帝是假的罢。
*
绿乔不愧是叁宫六院八卦小能手,赵慕青前脚进屋换了衣服,她后脚就来了,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道歉没管住自己嘴巴。
她本来是避免赵慕青担心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不知道赵慕青因此和皇帝杠上。
如果赵慕青遇到不测,那她简直是好心办坏事,一辈子都要愧疚。
赵慕青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事情圆满解决,成允言安全无虞,只不过以后不可能在宫里见着了。
绿乔有点小遗憾。她觉着成允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还挺喜欢呢。
赵慕青终于盼到老丞相的信,里面说他托朋友在岭南一带找寻孝平帝的事有了眉目。
有人曾在上个月见过长相与孝平帝相似的人在小镇出现,至于是不是孝平帝,得找到人确认才知道。
她吊着的一口气稍微松了些,但凡有任何关于舅舅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至于放走成允言,如何向褚决明那边交代,就不是她管得着的了。反正褚渊诡计多端,随便找什么借口都能对付过去。
果不其然,两天后的半夜,大牢突然走水了。
据说有人没来得及逃脱葬身火海,被烧得面目全非。当中包括成允言。
那当然不是成允言,而是替成允章死了的死囚。
彼时听到这个消息是翌日上午,赵慕青正跟小萝下棋。
小萝满头大汗,就算赵慕青让她数子,她依然被杀得溃不成军,沮丧至极,引得旁观的宫女偷笑。
赵慕青道:“你可是叁连败了啊!”
有宫女连忙拢着小萝的肩膀安慰:“千万别哭鼻子,所谓失败是成功他娘……”
小萝白她一眼,推开道:“去去去,谁说我要哭了?”
她拈着棋子抱怨:“不玩了不玩了,姐姐一点不给面子!”
赵慕青翘着腿哈哈笑。
日子似乎又逐渐回归平静。
时光如流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白霜弥地,气候越发萧条。
日子平静是不可能平静的,只要她在宫里,褚渊有的是办法让她感到不平静。
平白无故,他带她去温泉山庄这个行为很让人想不通。他哪里管她想通不想通,直接就捎上她。
温泉山庄坐落半山腰,雾霭缠绕。马车沿着路,蜿蜒而上。
风在向人展示大自然的威风,要多凶猛有多凶猛。
她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模糊听见耳畔有谁在叫自己,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
他问:“小青儿,醒醒,你是不是病了?身上怎么这么凉?”
赵慕青闭着眼睛,没有精神搭理他。
褚渊却肯定她是生病了。
等她感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哆嗦,才认同他的说法。
约莫是昨天帮着绿乔一起洗衣服,边聊天边洗,时间太长没注意。
眼皮子耷拉着,赵慕青恍惚感到被抱起来走了一段路。仿佛跨进门槛,穿过长长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