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律师在机场截住她,来当说客,劝她返回。
他手上端了热咖啡,塞给翁沛一杯,两个人站在休息区护栏后聊天:"你这一趟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何必呢"
"不浪费,我要去做个了断。"她这几天哭得眼睛红肿,所以戴了一幅没有度数的眼镜,半张脸埋在羊绒围巾里。
梁律师转过身,背靠着护栏:"了什么断呀,断你还是断他小朋友谈恋爱还较真起来了,啧啧。"
翁沛瞪了一眼他。
梁律师把纸杯放下:"怎么,我有说错吗你这么眼巴巴跑过去,人家又不待见你,你最后还得凄凄惨惨自己回来。用你的小脑袋想一想,下学期重修补考都是很麻烦的。"说到这,他突然换了神情,"嗳,小朋友,你老实告诉叔叔,你读这个专业干什么"
"我不能读吗我爱读什么就读什么。"小姑娘还脾气还挺大。
梁律师把胳膊肘支在护栏上,抿了一口咖啡:"哎,我知道了!你这是为爱走钢索啊!"
"不用你管。"
翁沛把咖啡杯丢进垃圾桶,在梁律师抓住自己之前迈开腿,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我去……"梁律师反应算快的了,还是在拐角处把人跟丢了,他掏出手机,骂骂咧咧的:"这都什么问题青少年啊"
翁沛背着书包躲在33号登机口的巨型观赏盆栽后面差不多半个小时,好容易等到登机广播提示,却被告知登机口变动到一楼。
她随其他乘客下了楼,把自己口鼻遮挡严实,爬上摆渡车,车门刚刚关上,一只手就在她肩头拍了拍:"短跑很厉害嘛,小沛同学。"
梁律师把大衣脱下来挽在臂弯,衣服口袋里露出登机牌和证件,他一只手拉着吊环,脸色不佳。
翁沛不想和他站在一起,向前走了两步,被抓住书包带子扯了回来:"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就陪你飞一趟。"
"到那里去坐,"梁律师将她撵过去,自己也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长腿交迭,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误工费和来回机票由你报销。"
落地直奔余思遥住处,谁料房舍易主,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大叔来开门,说一个月前就搬进来了,原屋主去向不明。
翁沛看见院子里堆着待处理的二手家具,那个刻着身高线的衣柜也在其中,差点又要掉下泪来。
梁律师陪着失恋小姑娘在海岸边坐下,裹紧自己的大衣问道:"那接下来有目的地吗"
翁沛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的手机电量显示不足,"从昨天起,余阿姨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过。"
那个大学实验室爆炸的新闻报道虽然铺天盖地,但是善后工作做得太好,他二人赶到救治伤员的医院,几番打听下来才得知根本就没有段余宁的入院记录。
天已擦黑,梁律师劝她适当休息。
翁沛走在路上踢着小石子,猛地抬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段恒哥哥在疗养院我不敢联系,那你呢"
梁律师噎了噎:"敢情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段恒,这毕竟是人家的健康隐私,我不好打听的,只知道他目前性命无虞,不过确实需要静养。"
翁沛低着头走了一段路,到人烟渐盛的地方,忽然哭道:"段余宁会不会已经死了所以不想让我知道"
梁律师:"哈"他一边向围观的路人解释误会,一边还要安慰她,越安慰她哭的越厉害,最后虎着脸说:"他不会死的,不要哭了,你难道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吗"
他把翁沛拽起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去洗把脸,我请你吃披萨。"
"我不要吃。"
"你必须吃,吃了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当地刚过完圣诞节,玻璃上还贴着雪花贴纸,圣诞树上的装饰全是可以吃的巧克力。
梁律师和她面对面坐着,划拉着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是年轻时候的段徵和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照片有些年头了,再由手机摄像头拍下来,人脸局部模糊。
"往右划。"
翁沛依言照做,后面一张照片跃入眼帘,是段徵和她父母的合照。
照片上她的母亲穿着水红色的旗袍,做新娘子打扮,手上端着一杯酒,挽着段徵的胳膊开怀大笑,而旁边是胸戴红花、略显拘谨的新郎。
"什么意思"她强压住慌乱的猜测。
梁律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父亲以前是有名的木雕艺术家翁澍洆,和段徵是老同学,此前一直从事木根雕刻生意。"
"后来你父亲因为和合伙人闹纠纷,卷款潜逃了,那个时候你们母女俩应该受过不少刁难,据我所知,那些年段徵一直有接济你们。"
翁沛看着杯中果汁发呆。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盛装打扮出门,总是把自己锁在家里,她隔着那一道绿色的铁门,仰起头从栅栏缝隙里看自己的母亲,问她:"妈妈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我不吵也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