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棠没有阻止他将手中折好的纸张抖开,因为一看就知道这封信早已被人拆阅过了。什麽不能侵犯他人的权益,什麽不可以窥探别人的隐私。这些对於一个绅士最起码应该具有的风度在罗昭威身上从来都说不通。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即便是去偷去抢去杀人,他也在所不惜。童年的遭遇让他疯狂地像一只野兽,要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只靠风度,是绝对不够的。
男人唇角依然挂著无害的微笑,这家夥从她第一次见他时就很爱笑。完美的唇形让他笑起来有种魅惑众生的勾引。嘴角有的时候挑著,有的时候抿著,随著牙齿露出的颗数就可以判断他到底有多开心。
但是谭棠很多时候都不喜欢看到他笑。
因为他也很会冷笑、哂笑、狞笑与yin阳怪气的嘲笑。他一笑,谭棠就觉得恐惧。因为他可以做到心里越是愤怒或怨恨的时候,表面上笑得就越开心越纯真。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懂得如何在不鞭笞别人的肉体时用另一种更恶劣的方式折磨对方的内心。怪不得,那个时候罗父请来的精神科专家都说这个男孩虽然拥有著最单纯无邪的外表,但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却是一个比40岁的成熟男子心机都要重的一个老灵魂。
“dear rebea──”想到这,男人低沈又有些稚气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了。罗昭威用两只手指轻夹著那张薄薄的纸页,歪著头任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他一半的视线。
rebea是谭棠的英文名字,很少有人会这样唤她。一想到最有可能将这个私底下的称呼写进信中的人,女人刚刚有些放松的心又蓦地揪紧了。
呼吸没由来的紊乱起来,眨眼的频率也变得呆滞无序。谭棠看著罗昭威轻柔的翕动嘴唇,不断吐出一连串悦耳动听的英文,她的心跳也跟著不断的加速。
是他──
“……yur raphael.”一字不漏的,罗昭威一直念到落款,狭长的媚眼幽幽的眯成一条缝斜眼睇著面前的女人。
他的唇角向右面倾斜,是一个有些扭曲却又邪恶的弧度。仿佛已经笃定了自己的妻子会因为信中这短短的几句话而伤神。
“怎样?想起什麽了没?”他笑著说。
“这只不过是几句普通的寒暄,”谭棠不得不用手支撑著自己的额头依靠在上面按压穴位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她紧咬著牙,警告自己不能失控,绝对不能让罗昭威看出些什麽。
因为对於写信的这个人,她还什麽都不想对他说。
“你英文现在比我还要好,相信我用不著跟你多做解释。这只是我以前一个老同学寄来的问候。”深吸了一口气,女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著对方。
然而男人盯得她的目光此时看上去却有些失望,罗昭威身体向前倾著,伸出手指端起谭棠的下巴,坚挺的鼻梁侧对著她的嘴唇哑声说道──
“知道我什麽时候最讨厌你麽?”他轻蹭她的脸,缓慢而酥痒。
“就是你对我说谎的时候。”捏著女人下颚的手指突然间收紧,力道大的足以让她痛楚。
“放开我。”谭棠吃痛的一把推开他,而罗昭威也没再坚持。而是顺著她推他的方向倒在床面上,英俊的脸难得的表现出生气的明火。
这一次他是认真的、毫不掩饰的、光明正大的在生气。谭棠不敢想象自己会看到他这麽赤裸毫无掩饰的一面。
只见罗昭威双目用力的睁大,一瞬不瞬的死死看著她。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让唇部也用力的抿在一起挤压出暴戾的褶痕。他目光坚决的胶在她的脸上,右手却突然伸到自己的脚底粗鲁的拔出一直深插在里面的一片碎瓷狠狠的掷到了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看来你是想让我解释给你听。”他冷笑著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有些愤恨的抽出一张照片狠狠的丢在谭棠的眼前。
一张英俊而睿智的男人的脸便就此横亘在彼此之间。
直到看见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谭棠一直紧闭的嘴唇才终於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迟疑了一瞬,她还是鼓足勇气伸出手指将那张相片轻轻的拈了起来。
照片中的男子看上去比谭棠要大一些,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男人有两道很和缓的浓眉,虽然未经雕琢却仍然自然成型,贴著眉骨一点都不杂乱。
这显然只是一张普通的生活照,男人穿著一件纯棉的条纹衬衫,长腿上有一条浅蓝色的磨白牛仔裤。他皮肤并不白皙,但是却没有麦色肌肤的人一般都会拥有的霸气。相反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男人都是既聪明又温文。不像是一个会把情绪表面化的肤浅的人。
不知不觉间,女人的眼眶红了。
只见她翕合著菱唇试图多吸进一些救命的氧气,一双明亮的细眸此时充盈著丰沛的水光。她连忙抬起头,想用看天花板的动作来控制泪珠不要下落。然而睫毛一眨,晶莹的泪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打在洁白的床单上竟然还发出了几声沈重的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