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高一学生,数学科代表,张同学有点得意。小测成绩全班第三,没被撤职。作业全对,还有一朵小红花。
他特地拿同桌的作业来看,同桌也是全对,唯独少他一朵小红花。那花画得歪七扭八,张同学一开始看不出来是甚麽。同桌说,可能是严老师想点评他的作业,但思考过後又划掉了。他下课拿着作业簿到讲台上问严老师。
严老师说:「奖励你一朵小红花,以後别哭鼻子。」
躲厕所里哭的事情只有严老师知道,课室里都是同学,被大庭广众下这麽一说,张同学既难堪又羞耻。他行动不经脑子地踢了严老师一脚,幸好没人看见。
「严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
副校长来到班级门口喊人,严老师被踢疼了,一拐一拐地跟着副校长走。
张同学拿着他的小花回到座位上,正要多看两眼,听见後面的同学说:「严老师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
张同学一惊,作业簿被他捏作一团。那天严老师「吸烟」他可没拍照,还苦口婆心劝了一路,让对方好歹装一下教师的样子。
「他做甚麽了要被解雇?」张同学回头问。
「你不知道吗?他家开游戏厅啊,好些同学都看见他在那儿进进出出,有时候还会坐在门口看店。」
同桌搭把嘴:「可他当老师的,形象不太好吧?」
前桌小声透露:「我听隔壁班那谁说,有家长跟校长投诉了。」
这谈话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阿花阿红阿燕纷纷表示:「这跟老师的工作没有冲突啊!他教得那麽好,为甚麽要开除他?」「要是校长要开除他,我们就联名申请让老师留下来!」「光我们一个班可能人数太少了。他不是给隔壁班代过课吗?拉上隔壁班!」
张同学听得心跳加速。当初他只是希望有人发现严老师的表里不一,可没想过靠念力令对方饭碗不保。他要是真有这能力,还不如令人起死回生。
这天的课张同学没听进去多少,上课盼下课,溜到办公室想找严老师没找到。放学了也不见对方人影,许老师说严老师去开会了。做老师的规划教案,改作业,出试题就有够忙的了,还整天开甚麽狗p会议?
张同学左等右等没等到严老师,却等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我今天出门忘带外套了,你现在有空给我送过来吗?」
母亲在超市工作,超市的空调时冷时热,平时都会备一件外套。张同学又等了五分钟,实在拖不下去才往家里跑。
超市挺大的,母亲负责理货,要仓库货架两边走。张同学拿着外套在超市里巡了一圈才看见母亲的身影,走近货架听见她在跟同事聊天。
「我没答应」母亲说。
「怎麽不答应啊?我看对方挺好的啊,对你跟你儿子都很上心。」同事很是惊讶。
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光我喜欢没用」
「你儿子有意见?」同事b母亲大,金h的婚戒勒住臃肿的手指。「他这年纪正好是反叛期,你要是因为儿子放过这麽好的男人,以後哭都来不及。不管怎麽说,你俩先把这婚结了,再跟儿子慢慢沟通。他再怎麽不高兴也好,你都是他的妈妈,关系不会断的。」
母亲不再说话。张同学躲在旁边的货架迈不出腿。
那天在家里撞见经常来往的男人,张同学虽然出逃後回了家,但母亲没主动提及任何关於当天的事情,张同学也当自己失忆了。才过去没几天,张同学又偷听到不想听见的对话。他可能有制造巧合的特异功能,可他无法c控这天赋,甚至有点失控。
母亲的外套被胡乱塞给了收银同事,张同学交代完後脚底生风地逃离超市。他没回家,总觉得饭桌上还放着那束花和戒指盒。游戏厅又去不得,最後晃到学校门口。放学那会儿找严老师没找着,现在天黑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课外时间进学校要登记,学生证没带,又没穿校服,张同学在学校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无可奈何之下垂头丧气地离开。
夏天在室外走几趟,木乃伊也能挤出几滴屍油。张同学烦躁地一把脱下被汗打湿贴在身上的 t 恤。衣服拿在手上他愣了愣,这是男人之前送给他的,上面印着好些篮球球队的标志。他拿到礼物的当下别别扭扭地跟男人道谢,等男人走了就催促母亲快把衣服洗了,第二天稳稳地套在身上。
可他现在不喜欢了。
学校附近总有几条幽深的小路,里面不知道藏着甚麽妖魔鬼怪。张同学看见一束火光亮起,很快又灭掉,接着一股烟味飘散开来。这烟不是香,张同学却寻着味道走过去。灯火只照进小路路口一两米的地方,再往里就得张大眼睛放大瞳孔才能勉强看清几个人影。他们聊天的内容很普通,但用词很刁钻,把脏话的动词名词拆分再重组,形成一套新的语言。
张同学缩着肩膀朝那几个人喊话:「借个火。」
语言学家们学问虽高但为人平和,一人一只手递来打火机,还问:「要烟吗?」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