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慈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梦中人(还能确定是个男人)春心萌动之后,除了高兴自己的约会范围圈也许有可能扩大之外,他也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得去预约个医生了。
可事实上,木慈仍然坐在原位没有动,也许是讳疾忌医,也许是他不想告诉任何人有关这个梦的分毫,于是他宁愿忍受绵绵不断的疼痛感,也懒得去找医生看看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他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里。
木慈的心突然一颤,他猛然站起身来,桌布被扯得滑下大半,没喝几口的咖啡泼洒了出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精致的杯具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转着,他却充耳不闻,视线像要穿过这面玻璃,钻到对方身上去。
那个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转过头去跟身边的人说话,这时候木慈才发现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先生?先生?
那让木慈浑身燃烧的火焰倏然灭去了,他这才听见服务员的声音,恍惚地回过神来,迷惘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稳定着其他被惊扰的客人,又转过头来,惊慌失措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木慈抿紧嘴唇,这让他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让服务员心生怯意,他从椅子上拿起外衣,我只是只是要走了。
就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弃那张车票一样,木慈甚至压根不喜欢喝咖啡,更不用说手磨咖啡,尽管看着咖啡豆被磨成粉末的确很减压,可任何跟人工相关的东西都贵得离谱除了人本身之外,花大价钱就为了看这一幕未免也太昂贵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进这家咖啡馆,如果是为了命中注定遇到那个人的话,那这命运的转折也快得过于可笑了。
对方都有女朋友了!
他的心动在同一瞬间开启再结束。
更奇异的是,木慈望见那个女人的面孔,心底却忍不住滋生出某种悲悯又温柔的感情,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是同情、担忧、怜爱,就像是对一个遭受了厄运的好朋友那样。
可是无论木慈如何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在他简单的脑回路里试图找出一星半点有关那个女人的任何记忆,可什么都没有,任何碎片,模糊的影像,甚至是没有任何既视感,他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因为他。
木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他避开了那个公园,让人舒适的绿荫,供以休憩的长椅,在炙热的太阳下如同白色的幽灵一样游荡着,大脑里忽然响起他自己的声音。
他喜欢咖啡。
那个声音又说。
木慈已经很久没有下水了,可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久违地感觉到溺水的窒息感,他停在了原地。
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边,有个人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件棕色夹克,长裤,军靴,就像是从某个危险无比的雨林里刚刚逃出来一样,正转头看向木慈。
问题是,他们长着完全相同的脸。
木慈觉得自己的恐慌要开始发作了,他还能勉强撑住几分钟,可是撑不了太久,他微微颤抖着,目光在四下搜寻着,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家今天关门的店铺外头,感谢它有外设的桌椅,太阳棚的阴影遮住他开始闪烁着白光的眼睛。
他靠在桌子上,脸色煞白,竭力缓解自己的过度呼吸。
过了好几分钟,木慈感觉好多了,他重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他的视觉神经大概是刚刚被搞乱了,这次红绿灯下没有再出现那个自己。
你还好吗?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吹拂过耳畔。
是之前咖啡馆外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端着一杯奶茶在木慈的身边坐下来,关切无比地看着他:我给你买了杯奶茶,常温的。
她还从包里翻出了一包纸巾。
木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致谢,他满头都是汗,看上去狼狈不堪,被揉成一团的除了纸巾还有他的思绪。
从没上火车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他真该上那趟火车的。
现在一切都不对劲了。
我叫温如水。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表情来,她看上去是个干练又精明的角色,可这会儿却显出几乎不顾一切的善意,你没事吧?
你不应该这样。木慈困惑地说着,他甚至不觉得那是自己该说的话,他只是觉得对方这样不太对,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很多人不值得你们你这么做,你不该这么贴近一个陌生人,也不该这样帮助他。
他的心突然又是一阵撕裂的痛楚,就像他预料到某种巨大的灾厄即将降临或是已经发生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却无能为力。
温如水噢了一声,轻笑起来:别看我这样,我其实还挺不好惹的。
我绝对相信这一点。木慈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地跟一个陌生的女性说这样的话。
木慈总算真正地缓过来了,他能把注意力慢慢从一个人身上扩散到整个环境上去,而之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