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落脚的岩块上,四处起了浓雾,等那雾散去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不,与其说“人”,不如说是鬼魅更恰当。
那黑影周身笼罩在怪异的晕光下,雾气般或聚或散,让人看不清那袍下真容。
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雾里有毒?
人不会发出那么臭的气味,源源不断的尸臭弥漫在雾气里,令人晕眩作恶,那是一种用言语都无法形容的恶臭。
顾不得甚至怀疑那黑袍下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就是顾不得。”
他听见听见黑影在说话。那声音钝涩干涸,嗡如苍蝇飞饶:“有没有告诉过你,管闲事的人,不会长命?”
装神弄鬼,顾不得懒得同对方废话,手上寒星飞闪,直攻而上。
顾不得师从武林第一人顾浮屠,年少得名,虽不说心比天高得意忘形,但壮志满酬心气高是肯定的,否则也不会用自创的剑法行走江湖,而特意不打师傅名号。
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是不懂怕,也不懂退后的。
可那黑影压根没给他进攻的机会。
对方像海市蜃楼,眼看近在迟尺,下一刻又会顺着剑尖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由虚无中重新聚拢。
顾不得剑法精妙,诈使出一招“凤凰回头”,将黑影刺了个对穿。
黑影半空旋过身,却是半点事也没用,反而看到袍下真面目的顾不得浑身神魂飞荡,悚然失色——
半个骨架,里头不见血肉,竟有大半都是爬满蛀虫的白骨架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生平不信邪,但眼前一幕实在太过惊骇,超出常理范畴。
下一刻,黑影幽灵般来到他面前,朝他眉间一点。
师傅给他炼制的碎星剑掉下崖边,化作一道寒星。
顾不得已知不妙,只被碰了那么一下,麻痹从内之外的传遍全身,整个人像是进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梦魇里,在梦里周围的每件事都失去了重量,包括自己的性命。
峡谷里风声鹤唳,黑影不怀好意的声音,轻轻松松的充斥满脑袋的每个角落。
“听闻,贵派曾有剑在人在之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顾盟主时间了。”
身体乖顺的转向崖下。
顾不得冷汗津津,竭力要夺回控制,用力得全身经络几乎焚烧起来,可周身肌肉已经失控,浑然不听使唤。
他只能顺从着那个声音的蛊惑,朝万丈深渊下往前一迈。
*
房中一时寂静。
茶壶里的水喝完了,却没人去加,还是顾不得先挪前了身子,拨亮了灯烛。
光亮起,晦暗不明的光映照在三人脸上。
“世上竟有这种手段。”
太匪夷所思,郁衍一时说不出话。
迷惑人心神的歪门邪道不少见,这类功法一般常需借助乐器,像过去的六指琴魔,如今的碧玉血箫,利器配合内功心法,杀伤力广,对付武功平平之辈很有效果,但顾不得所描述的情形实在匪夷所思,近乎于妖了。
“是闻所未闻。”顾不得说:“不过,回来后我继续追根寻脉,你猜我们找到什么?”
郁衍在干儿子的示意下,打开里头册子,边看,边喃喃道:“古桐,竟也是巫族后裔。”
册子里都是商应秋从蜀国各处搜集来的,开始几页是从壁画上拓印下的图。
千年前,周王用礼乐代替巫术,下令追杀巫族。
一名名“祝”的巫女迁徙至古蜀,画里,“祝”掌巫医,手里捧着一朵发着光的物什,祭祀台下跪满了人。
再下一幅,“祝”站在穿戴华贵的蜀王榻前,蜀王服下一物。
最后,“祝”凭借这手起死回生的能耐,救王有功,被赐予了封地古桐。
“所谓巫医,关键就在这凝魂花身上,而凝魂花的用法只有历来祭祀掌握,可三十年前,古桐却发生了场火灾,祭祀惨死,宝库失窃,凝魂花田差点被毁了干净。”
郁衍算了算日子,这就是寻宝船出发前一个月而已。
“这不是巧合,他们手上那份藏宝海图,与古桐族脱不了干系。传说巫族事鬼道,能惑众,有通天晓地之能,所以地位崇高,是不是真那么神,我不知道,但他们肯定有自己的一套秘术,而那幽冥府的手段,不正与巫族记载相似么?搞清楚里头门道,定能找到关于对付他们的办法。”
郁衍看着册子最后,略一沉凝,姑且算信了这番乍听起来的故事,不过他还有个问题。
“你说那么多,不周宫与幽冥府毫无干系,为何你开始让应秋调查不周宫。”
烛芯烧到最后,猛地窜高了一大截。
顾不得看着他,一双笑眸异常明亮。
“那是因为,寻宝船上船的其中一人,正是不周宫宫主,您的养父,郁北林。”
“……”
“如果没猜错,不周宫也曾收到过死帖,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