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与有荣焉》2

    裴舜之捏着他的衣领看着他，又慢慢伸手把给他解开了扣子扣了上去，衬衫重新严严实实裹住了锁骨。

    身上的衣服厚重得让人难受。

    周介又跪直了些，不动声色地朝裴舜之更接近。

    裴舜之拍了拍他的脑袋，把项圈扣了上去，“行了，先吃饭。”

    周介低着身子坐在了地上，有那么几秒钟一动没动，看着边往沙发那里走边打电话订饭的裴舜之，能明显感觉得出来他身上带着的疲态。

    裴舜之的确很忙，可能是今天处理他的事情占用了不少时间。就连在吃饭的时候都电话连连，吃到一半他干脆把周介给提溜到了饭桌上让他自己吃，自己走到一边掀开电脑继续讲电话，哪个数据错了又哪个数据错了，中间夹着几句不耐烦的恐吓，我看保安张大爷把公司楼下的流浪狗集团带领得像模像样，令行禁止让吃啥吃啥让咬谁咬谁，你一个小团队才几个人，管不了趁早跟张大爷换班去。看不出来生气，表情还是温温和和的。

    不知道语气什么样。周介想。

    裴舜之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他觉得。当然，他听过的声音少得可怜，在记忆里，好像也就那次接近窒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过一次裴舜之的声音。以后他还用过相同的办法试，可惜没再能有用。再往前应该就是他妈那种歇斯底里的嘶吼，像泼妇似的叫唤，很难听。

    裴舜之把电话移开一些，指了指桌子上碗筷碟子，对发了半天呆的周介说：“乖，把它们收拾收拾。”

    周介抿抿嘴，看着还剩下不少的菜。心里有点烦那些打电话的人。裴舜之还没吃几口饭呢。

    但转念再想想，要是没有自己这档子事儿，或许他也不至于忙成这样。

    等他收拾完了饭桌，裴舜之正要往楼上走，看见他之后朝他招招手让他跟上。

    继续朝电话里说：“这道比小学数学题还不如的数据算法你可以试着找楼下保安张大爷试试会不会算错。

    周介抱着电脑小跑了过去，跟在他身后。

    裴舜之把他的链子锁在了书桌对面的小矮桌子腿上，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自己玩儿，渴了饿了不舒服了，就叫我一声。”

    周介点点头，看着电脑心想，我不是在玩儿。

    他盘腿坐在小矮桌子边上，隔着电脑，偷偷地看了一眼书桌后边的裴舜之。

    今天一下午的烦躁奇迹般地一扫而空了。

    没了忐忑不安没了害怕焦虑，知道裴舜之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安安静静坐着，不会离开，他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裴舜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永远能把他从一个烦乱的状态里拽出来，不管是遇到了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要到了这里，他就像是有了底气，温和从容。

    原来不是这所房子有难以言说的魔力，而是这所房子里有裴舜之。

    屋子里有错落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居然很好听。

    声音不显得突兀，也不扰人，反而奇异地融合在了两个人互相忙着的氛围里，互不打扰但又确确实实在陪伴着。可能键盘的敲击声就是在提醒着，哦，在你处理工作的时候，你的小宠物正窝在你书房的角落里等着你呢。

    裴舜之翻完了桌子上的一小沓文件，抬头朝周介那里看了一眼，一眼之后就有点移不开了。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工作状态的周介。

    周介似乎注意力很集中，放松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场在他周围流动着，像是一种主宰者的气势，掌管着一个世界，掌控着他创造出的人物的轨迹，拥有这么多生杀予夺的权利却没让他得意忘形成了一个暴君，而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些全在他一念之间的命运。

    这种状态让裴舜之愣了一下，与周介透露在小说里有些怯懦自卑的作者形象极端不符，很难想象，一个如此胸有成竹甚至还带点自负的创作者，竟然是一个只敢藏在小说世界之后才能正视自己内心真实的人。

    但是奇怪的是，裴舜之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违和。

    这与他预想中的周介很不一样，很惊喜，但并不是意料之外。很奇怪。

    周介鼻梁上架了一副镜框存在感很低的眼镜，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跟着手指的移动一行一行地移，打字速度很快，快要跟不上思路的似的。

    他眼睛向下压着，一脸压抑的痛苦，闭着呼吸不让情绪散出去，正在以人物的视角写一段下意识行为方式。如果他是他，会怎么想，在这种心理状态之下，在这种情绪之后，该怎样？抬起手，左手，抬到一半，六十度角的位置，右手马上攥住左手手腕，他自己要阻止自己，右手攥着左手向下压

    周介一下子抬起手，右手攥在了左手手腕上拧着向下压。

    不对，用不上劲儿。

    他舔了舔嘴唇，手悬在原地半天没动。

    应该是怎样的？他的眼珠迟钝地转动着，已经把自己扔进了另一个世界。

    往，后，往后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