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寒疾

    孟衍心里发堵，拍案而起，熟门熟路地走到安芷门前。

    “不舒服？下午不还好好的？”

    她幼时起便与蛊相斗相争，到现在已是至阴之体，被师傅捡到时她是六岁，血脉经络骨骼皆是毒，那日是深秋八月二十，湿气阴气最重，安芷会浑身止不住地发冷发抖，湿冷难忍，所以才把这天作为生辰来记。

    孟衍没动，就这样默默靠在床榻边上，他时不时找话题，想着能分散安芷的注意力也好，开始安芷还能回几句，后面少女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塞了几个汤婆子都不好使，说出的话更是字不成句，磕磕绊绊。

    而且少年体温偏高，她稍稍往孟衍那靠了靠，只是稍微靠近一些，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在，怎么了？”

    “唔……”

    红豆俯身，“安姑娘身子不舒服，我替她拿些热汤来。”

    她正想反驳，只见孟衍两手一挥，转身走出书房。

    安芷指尖冰凉，都不像是寻常人的温度了，孟衍握住安芷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像个小火炉般炙烤着安芷的手。

    红豆是知道安芷每逢八月二十身子就不舒服的，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去年恰好碰到安芷晕倒在门口，现如今孟衍追问起来，她也不好拿捏，看安芷的样子，约莫是不乐意让人知道。

    而这边的孟衍，被安芷气的头晕，两人勉强算是朝夕相处两年，孟衍虽说偶尔犯浑刁难安芷，但从未真心想让安芷难做。

    孟衍心漏一拍，连忙转头看安芷。

    “我体质至阴，每逢深秋寒意重时便会浑身发冷，不是大事，休息几日就好。”安芷阖上眼睑，放松地躺在床上，似乎孟衍的存在让她安心了许多。

    还没等红豆说完，孟衍便跨步到安芷房前，他径直推门而入，果然看到安芷缩成团蜷在床榻之上，身体发抖，脸色苍白。

    她轻声呼唤着孟衍的名字，他便心底一片柔软，散成一滩水。

    安芷无可奈何地看了孟衍一眼，“我自己都治不了的病，太医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不假，安芷精通药理，可都说医者不自医，兴许太医能有些法子呢。

    “安姑娘每逢这时候，就会全身发冷难忍……”

    “你少说胡话，我看你是冷糊涂了。”孟衍心里高兴，嘴却依旧不饶人，“你诚实说，有什么我能做的。”

    安芷大步走回房，倒了壶热茶，一饮而尽便躺倒床榻上，用被褥紧紧包裹着身躯。

    孟衍面上赧然，他竟然听到安芷夸自己像个男人，心里涌上一股满足感。

    可安芷呢，既不正眼瞧他也不在乎他的想法，自己仪表堂堂能文能武，多少女孩明里暗里朝他表达喜爱暗送秋波，安芷倒好，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他一概充耳不闻。

    她心里知道这发冷症状无解，却也不伤身，只期盼自己快些睡着。

    “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弄来。”孟衍半跪在安芷面前，低声细语地同她说话，安芷愣了愣，平日只能见他发脾气耍狠，从未见过孟衍这般耐心温柔。

    安芷迷迷糊糊睁眼，除了手是热的，其他地方都如同坠入冰窖，疼痛难忍，骨骼肌无法控制地摩擦，这病状似乎在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得严重，去年还能勉强熬过叁天，这年第一天便让安芷疼得叫出了声

齿，“你反正总有你的原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在你眼里也就是个性子顽劣的世子罢了。”

    他刚来就碰见红豆从安芷房里出来，孟衍拦住红豆，清咳一声，“安芷她在干嘛？”

    只见少女额头一层薄汗，脸色难看，身体不安分地挣扎着。

    红豆踟蹰片刻，孟衍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免焦躁，“有什么话你直说。”

    “这会倒像个男人了。”

    孟衍察觉到这个举动，他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舒服为何不和我说？我去找爹娘，给你叫太医来！”孟衍怒目，他生气安芷不肯同他一起去灯会，更气安芷明知身子不舒服，宁愿告诉红豆也不告诉他。

    深秋凉意甚浓，夜里湿气重，安芷追出书房的时候，没找到孟衍的身影，自己反倒受凉打了个喷嚏，一阵战栗从指尖传到身体各个部位，安芷犹豫再叁，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醒来时已是深夜，夜里寒意极重，孟衍打了个激灵，脚上传来一阵酸麻的触感，他怕惊动安芷，于是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另一只手则缓慢有力地敲打着大腿。

    “孟衍……”

    她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不自觉回握住孟衍的手，心想，有啊，是有办法，可她说不出口，也不会去做。

    孟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恼火，还说什么喜欢她，连这点事情他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没法帮她缓解痛苦。

    就这样过了好久，两人终于在不知觉间睡去。

    她笑笑，伸手捏住孟衍的脸颊，少年被吓一跳，却没躲开，任由安芷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