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黎一的鞋被雨水弄湿了,她心里的难受胜过鞋袜濡湿的难受,她看着终于不再年轻气盛的父亲和强装出镇定替哥哥收拾烂摊子的姑姑,从小到大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堡垒在这一刻轰然倾倒。
黎浪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妹妹和女儿回了“家。”
这处房子是黎漫昨日紧急租赁的,面积很小,位于市郊,算是一家人暂时的安居之所。
黎一知道以黎漫的个性,她很难继续在乔家住着,趁着乔家父子都不在,她们姑侄俩一致决定搬走。
当天下午,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上门来找黎浪调查该事件,他们称,因为有大量群众举报这个金融产品,公安局正在立案,不久后警方也会介入,到时候黎浪或许需要继续配合办案。
仅仅只是参与者,还是同时也是组织者,会成为官方界定黎浪是否涉案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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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在黎家的是挥散不去的忧愁。黎一好像从未经历过如此难熬的夏夜,比小时候家中没有空调的酷暑天气还要难熬。
高飞在群里组织大家去附近的避暑山庄玩两天,顺便给乔慕杨过生日,大家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唯独黎一一句话也没有。
邵星璇私发消息过来,问黎一:【仙姑,你在忙吗?】
黎一直到晚上才回复:【嗯,最近有点忙。】
邵星璇:【我们在计划怎么给小乔过生日,你看看群消息呗。】
黎一想起自己要给乔慕杨过生日的承诺,忽然一阵鼻酸。
这时黎漫来敲门,说乔家父子来了,黎一心中一惊,胡乱收拾了一下情绪,跟着黎漫去到客厅。
简陋的装潢,吱吱呀呀的旧沙发,墙角堆砌的还来不及收拾的打包箱,乔家父子精致的外表跟这样杂乱无章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黎浪仍像个木偶似的坐在角落,黎一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安静地看向乔家父子,轻轻颔首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黎一,我们下楼溜达一会儿吧。”乔慕杨提议道。
黎漫拍一下黎一的肩膀:“去吧,回来的时候去门口的小超市买一包垃圾袋。”
黎一跟在乔慕杨的身后出了门。楼梯道里的灯坏了,乔慕杨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黎家在五楼,他们走到四楼时,楼道里被邻居堆满了杂物,黎一没留神,显些被绊倒。
“当心点儿。”少年提醒着,绅士地递过来一只手。
黎一没有牵他的手,客气道:“没关系,我看得见。”
两人安静地走到楼下。
雨后的城市被高温天气卷席,空气黏腻。老旧小区高木耸立,蝉鸣声不绝于耳。
到了有路灯的地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两个人的脸,乔慕杨侧头看了黎一一眼,女孩的神色很平静,明亮的眼眸不再如水一般清澈,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担忧和伤感。
“黎叔叔会平安度过危机的。”这个开场白表明,乔慕杨已经知晓了全部事情。
黎一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乔慕杨。
被女孩恳切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少年摸了摸眉毛,继续说道:“如果心里担心或者是难受,随时都可以找我聊天。”
听了这话,黎一露出恬静的笑容,偏过头,淡淡说道:“乔慕杨,我们俩聊点别的吧。”
“你想聊什么?”少女问。
“我跟你聊一聊我吧。”
“好。”
黎一深呼一口气,开始跟乔慕杨讲述已故的妈妈。她忍住心酸回忆了那几年的痛苦,也跟乔慕杨提到她对黎浪的感情,直言不讳她的情绪底色其实一直跟黎浪境况的好与坏挂钩,她的底气大多来自于黎浪。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任何人聊这些,包括黎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赤诚地在另一个人面前提起这段经历。
乔慕杨认真地聆听着,对他来说,他也是第一次担当一个走心的听众。他面前这个女孩对他来说意义深重,见她如此真诚地跟自己交心,他感触十分复杂。
他问黎一:“所以那次口语模拟赛,你是抽到了关于父母的话题,才发挥失误,对不对?”
“对。”黎一把自尊心全部铺陈在心爱的男孩面前,带着不管不顾的勇气,她继续说道:“在我爸回归家庭之前,我最敏感的点是物质。在我小姑去市一中当老师之前,我们家是没有稳定收入的,日子过的特别紧张,跟你说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啊,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女孩子用的卫生巾,其实好的品牌价格是不低的,像我这种来一次大姨妈恨不得流干身上血的弱鸡体质,每个月对卫生巾的用量特别大,而我从来都不舍得买好一点的……”
赤贫的童年岁月,拮据的少年时代,为了不想长大后做一个为钱发愁的人,所以死命读了三年书的暗淡初中,以及一边刻苦读书,一边总想些办法赚点外快的高一和高二……
这些通通是黎一心中最敏感的角落,她全部铺陈在乔慕杨的面前。
她不为别的,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