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岭的夜晚。
蒸汽机车喷吐着带火星子的红色雾气,躁动不安的停在轨道上,彷佛某种巨兽。
极容易让从一旁经过的老吉联想到他在途径旧金山时远远望见的,使用同种能源的,遍布旧金山城市上空的蒸汽飞艇,遍布大街小巷的蒸汽人偶与蒸汽警备。
这些都让当时的老吉狠狠长了见识,不过和现在的老吉没有关系,因为他和其他乾国的华人劳工,被“猪仔”船从粤省运到大洋彼岸的旧金山后,仅仅停留了一晚,就如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被塞进了蒸汽列车,运送来到了美利坚西部的内华达州,成为了一名铁路劳工。
一八六七年的内华达州,和已经被蒸汽机开发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大城市不同,还是一片荒野,是尚待开发的大西部。
这里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蒸汽飞艇,没有蒸汽人偶,也没有蒸汽警备……不对,老吉眼睛瞟了一下蒸汽列车门前警戒的一个白人警卫。
身穿双排铜扣大衣,但并未扣上铜扣,隐约可见大衣下嵌合完美,有序运转的齿轮,齿轮缝间飘散着蒸汽机车烟囱中喷吐一样的火星红雾……
听说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退役士兵?也是蒸汽警备,或者应该叫蒸汽士兵?
老吉没敢多看,他收回目光,白人们对他们这些远渡重洋而来的华工,一直很不友好,时常会揪着他们后脑勺的辫子,像是牵着蠢驴一样,四处熘达。
老吉不想被这样,很丢脸。所以就算老吉是这处华工营地里,最受乾国华人,乃至华人劳务公司各包工头尊敬的一名老神汉,他也不敢多看一眼。
得罪了白人,就算是各华人劳务公司的老板,也没办法帮他们。
美利坚旷日持久的南北内战刚结束,北军获得了胜利,他们解放了黑人,但并没有人替黄皮人打这样一场战争。
“为什么没有呢?”老吉都囔了一句,快步回到了属于他的木屋。
里面他的八个徒弟们,都缠着红头巾红腰带,焦急等候着他,看见他的身影,连忙递给了他一条红腰带。
“师傅,熊华老板派了他的侄子过来催了,刚走。”
老吉接过来红腰带,往腰上缠绕,满不在乎道,
“放心,误不了他的时辰。”
通过血缘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铁路工地上的乾国华工们,在做任何重达决定之前,都会进行占卜,这便是老吉他们这些工地神汉生存的土壤,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合作的最大华工劳务公司的老板熊华亲自找到老吉,让他占卜一件大事……
说不上慎重还是怠慢,老吉平常对待。熊华是华工营地里最大的老板不错,可他老吉,也是华工营地里最灵的神汉,是华人中少数被伟大存在注目的幸运者。他和熊华,指不定谁靠谁呢。
小木屋里的香火味中透着一股霉味。
一张摆着香炉的八仙桌子正当中,桌子的后边插着一红一白,两杆旗,旗杆是新鲜的柳木杆子做成,上面的青色还没褪去,旗面上绣着北斗七星。
这看起来很乾国的祭坛上,却还摆放着六支蜡烛,以六支蜡烛为支点,用香粉连画着一个六芒星,六芒星的中间,供奉着一块艳红的石榴石,作为祭品。
洗净手掌,老吉闭上双眼,徒弟在他的带领下,一起念念有词,
“哦,华丽王冠加冕,黄色长袍披身,暗夜篝火欢宴之上,发出恐怖美丽低语,就是您。
我向您献上赞美。普天尊崇您,高处的神明赞美您,日月在您面前欢欣,群星在您面前歌唱……我需要您的启示,伟大的存在,创造万物,救赎万人,审判世界的黄衣之王……”
老吉将手里不知何时握住的三枚铜板扔在了八仙桌上,他正要端详启示,六芒星上却闪耀着别样的蓝光?
一道色调灰绿,背上有着带鳞的高嵴,彷佛有人形的狰狞身影在祭坛上浮现。
老吉和他的徒弟们都蒙了,“不是我主黄衣之王?”
顿时老吉浑身麻木,如被电击,冷汗涔涔,浸透衣衫,不敢置信的回头厉声喝问徒弟,
“谁布置的祭坛?”
徒弟们一个个我看他,他看我,嘴巴嗫嚅说不出话来。
老吉哎呀一声,扯着徒弟们赶紧后退。
不怪老吉反应太大,要知道不说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神,就算是这片北美大陆本身,也充斥着众多失去了供奉的印第安部族神,因为缺少祭祀,而变的扭曲嗜血恐怖起来。
一个不慎,万一把它们召唤出来,可就是有见的眼,没逃的魂!
可老吉的狼狈逃窜已经晚了,那祭坛上的恐怖鱼人已经凸着双眼,冷冷注视着他,脖颈两旁的腮颤抖起来,
“下贱的黄皮猴子……可我实在太饿了……”
恐怖鱼人有蹼的双足跳了起来,如同锯齿般的大嘴张开,
“成为伟大深潜者的一部分吧……”
老吉从怀中掏出一个咸鱼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