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格倚住报废的越野车,稍稍挪动背部,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视线仍然投向巨大风叶轮后的星空:
“他知道些什么,要看大师范究竟遗留了多少信息给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纠结这个。如果我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大师范’,嗯,梁庐先生是吧?如果我是他,我会写一封长信……甚至可以写一本书,把自己的一生经历,所有需要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在上面,要多详细就多详细。如果内容篇幅过长,我还会好好的组织一下索引,梳理一下关键字,方便日后查阅。”
诡秘对话者,其实就是与屠格一起,出离于罗南牌组之外的洛元。虽以一种格外妖异的形式参与对话,却是谈兴很浓。很显然,作为一个地球人,对于地外文明的好奇心,是与生俱来的。
不过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屠格话中的一个关键词。
“遗留?突然这么确定了?”
从振动转换出来的特异信号,都掩饰不住洛元蓬勃的好奇心:“我记得,你和李维一直都拿捏不准,那位梁庐大师范的生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说过在地球时空这边,撇去那些大大小小的试探,你们一共交锋过四次,每一次都不能确认战果……”
“我不记得说过确切的数字。”
“但我整理了一下。”
“有心了。”
“不要急着夸赞,先确认一下我说的对不对:这四次里面,第一次是梁庐和负责追踪他的李维团队对战,轰开了深蓝世界与地球时空的‘星门’,可以说是畸变时代和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第二次则是在五十年代末,应该是和第一次极域光相匹配,当时你作为后援加入战团,一度认为背刺梁庐成功,可以回去交差,却被困在这星海一隅,不得解脱……”
屠格首度将视线从风叶后的星空中挪回来,注视着湿润地表上某处微微震动的苔藓泥土,缄默不语。
洛元能够感受到屠格的不悦,但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滔滔不绝往下讲:
“第三次,也就是改变鄙人人生命运的80年。你们确定被梁庐施展手段困在地球时空,就疯狂寻找他的踪迹,二十年努力,终于从罗远道他们身上发现了端倪……结果这一战,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听说李维导师每次想起这一战都要捶大腿,你自家的底牌也被打烂,便宜了在下。唔,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偷鸡成功了呢?
“因为隔了十年之后的90年,第四次交锋,哪怕是李维导师鼓足勇气再出手,除了确定把罗中衡打成了渣渣,也并没有再锁定梁庐的确切踪迹。反而是他,因为频繁驱动深蓝世界威能,状态糟糕,不得已又缩回去当乌龟。结果梁庐竟然没有趁这个时机发难,反而是让罗家这小子趁机崛起,不知道李维导师是不是又要捶大腿了?也亏得在地球这边,他那大粗腿是一等一的……”
屠格皱眉:“今天你的废话格外多。”
“大战在即,总要有一个宣泄渠道。所以我整理的还可以?”
“……”
“我就当你认证了。那么咱们回到更早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你突然就笃定,梁庐大师范,这位覆盖在你们头顶半个世纪的乌云,已经消散了?”
屠格视线重新投向风叶后的星空,几秒钟之后,他回答:“如果不是遗留,他怎么会放弃这样极端有利的形势?这可是你口中的‘小子’,用他们一家三代的积累,也用将来面对诸神时的必死结局,换来的局面。
“所以,如果他还在,我大概已经死无葬身之地。至于李维,或许会带着他的野心,立刻开启最后的赌局。而这一切没有发生,局面又进入到无聊的对峙状态,只能证明:梁庐大师范,确实已经不在了。”
洛元置疑:“也许他也像前些年的李维导师那样,闷头养伤,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有利?以往四次交锋,哪怕有任何一次,他有这样的帮手,我和李维都没有任何机会……李维摆出这样的姿态,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就是想引大师范出来,但他终究没有来。”
“也许那位梁庐先生正耐心等待更好的机会?”
“也许吧,但在这个世界上,能和李维较量耐心的人并不多……唯有这一点,他可堪比肩神明。”
洛元琢磨了一段时间,才继续交流:“我觉得,只是‘机会’这一项理由,还不足以支撑你的论断。”
“没错。”
“那么,趁那小子还没有打上来,我能不能再请教一下?”
屠格难得地露出一点儿笑容,这让他冷硬如机械的面孔,变得更加僵硬不自然:“我以为你会深有体会。”
“嗯,何以见得?”
“是什么最终造就了你?只是80年从我这里崩出去的碎片吗?不,是你在有意无意中,用高效交换达到的平衡。那样分量的砝码,你本应该在第一时间被它碾成碎末,但是你找到了将它及时变现的机会和方法,而只是支付了力所能及的一点手续费……”
“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