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怒道:“朝廷调动兵马,尔胆敢阻拦?”
李嗣业不甘示弱地道:“当初天子与顾郡王早有商定,朔方军戍守禁宫,安西军接管长安城防务,朔方军私自出宫,可视为谋逆,安西军必诛之。”
李豫大怒:“我有天子调兵圣旨和文书,你也不认吗?”
李嗣业凛然道:“我只认天子与顾郡王当初的契定,广平王殿下,今日朔方军不可能走出长安城,希望你莫逼我。”
李豫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道:“安西军……果真是要谋反了。”
“臣仍是唐臣,将士们只盼为国浴血征战后,不要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李豫盯着李嗣业那张粗犷的脸,冷冷道:“我若执意出城呢?”
李嗣业后退两步,大笑道:“那就让刀剑说话吧。”
李豫缓缓道:“甚好,那就让刀剑说话吧。”
言至于此,杀机顿起。
二人盯着对发的脸,默契地缓缓后退。
李豫退回阵列后,忽然大喝道:“朔方军列阵!”
与此同时,李嗣业也大喝道:“陌刀营列阵!”
两军相隔金水桥,远远地对峙。
良久,李嗣业喝道:“陌刀营,进!”
陌刀营三千将士轰然踏步前进,整齐的脚步声满载浓浓的杀机,脚步踏出去的同时,压阵的将领挥动令旗,三千柄沉重的陌刀也舞动起来。
朔方军阵内顿时出现小小的骚乱。
天下无敌的安西军中,陌刀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有任何军队在陌刀营的刀锋下讨到便宜,陌刀营的赫赫威名早已名震天下,然而当真正面对陌刀营时,朔方军将士们都慌了。
眼前的陌刀营已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一台无比巨大的绞肉机器,人马入阵,血肉分离。谁也不敢以必死之心挨这第一刀。
还未接战,朔方军士气已颓。
李豫大急,赶忙下令前阵推进,令旗挥舞了半天,前阵的将士才战战兢兢执戟向前。
两军越走越近,陌刀营将士冰冷的面甲犹令朔方军心惊胆战,那一片闪烁着寒光的刀影更像是地狱修罗场,即将对自己展开屠宰,鬼门关仿佛在自己面前徐徐打开,地狱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等着自己被绞碎。
军令如山,再惧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很快,两军前阵已近在咫尺,在将领的命令下,朔方军将士咬着牙将手中长戟奋力刺出,一阵叮当响声,长戟被陌刀绞碎,紧接着一阵凄厉的惨叫,第一排的朔方军将士已被陌刀分尸,流下一地的鲜血和碎肉。
陌刀营视若无睹,踏着满地的鲜血碎肉继续推进。
后面的朔方军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不顾将领的厉声催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阵列后方的李豫气得牙都咬碎了,怒极的同时,心中亦感到颤栗惊惧。
亲眼见到陌刀营的凌厉攻势,李豫才此时才深刻感受到安西军有多么可怕。
难怪能以一己之力平定安史之乱,难怪能掌控关中和都城岿然无恙,难怪能令天下兵马莫不敢当,顾青确实有这个底气,他的底气便是安西军,这支天下无敌的精锐之师。
朔方军今日果真出不了城么?
此时的李豫已不敢确定了,他的内心充满了惧意和彷徨。
两军刚接战,高下立见。
陌刀营正在节节推进时,后方的皇宫广场边沿忽然又出现了一支支披甲将士,看他们的旌旗和甲胄的规格,分明是刘宏伯麾下的安西军,看人数大约有一万余。
朔方军阵再次陷入混乱。
眼前的陌刀营已然不可战胜,后面还出现了他们的援军,今日若执意出城,恐怕朔方军会全军覆没于此。
李豫也彻底胆寒了,他是李亨所有皇子中比较出色的,亲自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也曾在灵州朔方指挥过小规模的战役,对于一场战事的胜负,往往双方在战场山一亮相,他便心中有数。
今日他也同样心中有数,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今日是必败之局,在天下无敌的安西军面前,朔方军确实不是对手,拼光了都不可能战胜。
脸颊使劲抽搐几下,李豫萧然长叹道:“罢了……”
扭头对亲卫道:“派人去宫里禀奏父皇,朔方军今日……出不了城。”
亲卫飞快入宫,李豫的心情却跌入了谷底。
权臣势大,皇权愈发势微,李唐的江山恐怕要改姓了,原本他李豫应是下一代的皇位继承者,然而看如今的形势,就算藩镇节度使的勤王兵马齐聚长安也不是安西军的对手,那么大唐下一代帝王是否仍是他,已成了悬念。
江山仍是江山,只是天地间已充斥着改朝换代的气息。
良久,刘宏伯独自骑马从军阵中走出,一人一马立于金水桥上,与李豫四目相对。
良久,刘宏伯朝李豫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广平王殿下,末将奉命行事,还请朔方军退回宫闱,不要让末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