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到了元昭五年的腊月二十九,意味着这一年即将走到尽头。
再有两天,大晋便会改元,元昭这两个字就会成为过去。
至于新朝的年号,经过尚书台与礼部的商量,定为“延康”,再过两天,便是大晋的延康元年。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京城的局势已经天翻地覆,西南集团进驻京城之后,正在飞快的攫取京城中的权力,京城上下比较要害的位置,要么是西南集团出身,要么已经彻底倒向了西南。
这段时间里,李信再靖安侯府里约见了朝廷的六部九卿,以及一众大小文臣,只要是四品以上的基本都到过靖安侯府,这些人里有八成明确表态会效忠靖安侯府,剩下的一两成,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已经成不了什么大的阻碍。
京城里大雪纷飞。
李信起了个大早,穿上他的一品朝服,早早的在未央宫门口等候。
本来大晋朝廷是三日一朝,十日一大朝,平日里有什么大事,都是各自上报,然后有尚书台或者皇帝给出决断,不用每天来未央宫“开会”,但是因为临近年关,朝廷的收支账目都要算明白,再有就是一些关于政策的问题,都要聚在一起商量,因此这几天未央宫几乎天天有朝会。
懵懵懂懂的小皇帝,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帝位上,充当泥塑的神像。
不过从西南军进城之后,李信便没有上过朝了,这一次还是他正式上朝。
这位当朝太傅,大都督府大都督,闭目站在未央宫门口,除去赵嘉这类西南集团出身的官员之外,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李信五米之内,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身三品朝服,但是却执掌中枢的赵嘉,笑呵呵的站在李信身后,笑着说道:“大都督今天怎么亲自上朝来了,是有什么大事么?”
李信微微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跟我有很大关系,还是需要我亲自来说一说,不然有些不尊重长辈。”
赵嘉目光流转,虽然没有听明白李信话里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的站在李信身后等候未央宫开门。
很快,辰时便到了,未央宫正门大开,殿中宦官高声唱道:“百官入殿。”
李信走在最前面,文武百官都跟在他身后,迈步走进未央宫大殿。
年幼的天子在大太监萧怀等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未央宫中,一身红衣的萧怀站在御座旁边,先是照常看了一眼文武百官,当看到李信的身影之后,这位在宫中做了十多年少监,好容易穿上红衣的大太监,狠狠打了个哆嗦。
帝座上的天子,也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李信,他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又坐了下来。
朝会很快开始,少年天子咳嗽了一声,直接开口问道:“太傅这些天一直在家休养身子,今日亲自上殿,不知道是……?”
李信这才手捧朝笏,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天子微微躬身,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要上书。”
他这话一出,未央宫里的文武百官包括天子在内,都有些疑惑不解。
现在京城军政,尽在你李大将军手里,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来就是了,何苦要跑过来装这个逼呢?
新天子愣了愣,然后连忙开口:“太傅但说就是,……朕无所不应。”
李信对着天子微微躬身,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书,捧在手里,对着天子沉声道:“先师叶公,一生战功彪炳,为大晋立下无数功劳,今江北大地,尽是先师开辟,老人家于太康八年病故,但……至今,无有追封。”
李大都督声音低沉:“臣以为,以先师功绩,至少应当追封郡王才是。”
李信这番话,其实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以叶晟的功劳,不要说死后,生前就应当封王才对,但是大晋太祖有祖训,非姬氏不得称王,因此叶老头带着泼天的功劳,也只是一个陈国公而已。
非但如此,因为这个祖训,国公的位置就到顶了,哪怕是在他死后,朝廷也没有给他追封爵位。
这件事情,叶家后人心里一直有些不高兴,但是没有人敢违逆太祖祖训,也就没有人敢开口,李信身为叶晟唯一一个弟子,由他在朝廷上提出来,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一出,未央宫里落针可闻。
明面上,李信是为叶国公讨要封号,但是这件事背地里另有意味。
太祖皇帝圣训,非姬氏不得称王,如今你叶晟称王,开了这个先例,那接下来还会不会有陈晟称王,赵晟称王?
你李长安,又会不会称王?!
如果是在太康朝或者元昭朝,哪怕李信已经位极人臣,说出这番话也一定会被骂的狗血喷头,甚至会被文官们追着喷,但是如今……整个未央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落针可闻。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提一句“太祖祖训”。
因为大家心里很清楚,惹恼了这位靖安侯府,不要说太祖祖训,就连太祖的牌位,都可能被直接给掀翻了!